一晃就去了十天。
大米積攢到了可觀的數量,仁帝心里高興,可外頭卻一點兒風聲都沒放出去。
仁帝心里也是虛的。
萬一那寶葫蘆就吐幾天的大米就不吐了,那給出去的期待就會變成龐大的怨氣拍打回來。
眼下的南蜀已是岌岌可危,經不住任何風浪,仁帝必須小心。
這半個月來,仁帝機會隔兩天就會將花鈿傳喚進宮來,親眼看她用寶葫蘆往外倒大米。
那大米一袋一袋地秘密運到皇宮的密室儲存,看著被滿滿填滿的密室,仁帝的心仿佛也被填滿了。
正月十五這一天,是仁帝決定開倉放糧的日子,時間定在了正午時分,并且,放糧的消息已經以皇榜的形式散播了出去。
鳳棲城一下子沸騰起來,得知這糧食并未有半點溢價,并且每家每戶每天都只能按朝廷下發的‘糧票’來買糧,最高興的便是普通老百姓了。
前一天還在抱怨當今陛下無德無能,今日便開始歌頌當今陛下乃真龍下凡造福蒼生。
寧七冷笑了一聲:“南蜀當真是走投無路了,連這種飲鴆止渴的招數都用了出來。”
侍女笑道:“這不是正好么,您此番來南蜀的目的,不正是趁南蜀陷入水火時,不費半點兵刃取它們的城池么。”
寧七‘啪’地打開扇子,“聽聞仁帝也會去現場派米,我們也去看看熱鬧。”
寧七要看的,是這米拿不出來,仁帝被百姓的怒火淹沒的熱鬧。
這廂。
花鈿又被安排在了高高的供奉臺上,這供奉臺的架子被紅色的綢緞包裹了起來,一身白衣的花鈿站在上頭,底下是擠擠挨挨的人。
她看見了花家的人,有周氏,還有花自憐,也看見了太王妃。
目光往旁邊挪去,仁帝已經在座位上落座,慕承淵和太子分別坐在他左右,她看過去時,慕承淵恰好也看過來。
目光相撞,她在他的眼底看到了深深的探究。
“求米儀式,開始!”
趙乾坤的聲音拉回花鈿的思緒,她立刻收回視線,端正站好,然后按照前些日子教的,跳起了舞。
這舞蹈的動作處處透著神秘和詭異,編鐘的旋律激昂婉轉,每一下都響在意料之外的音律之上,讓這荒誕的求米儀式看起來隆重極了。
趙乾坤眼底閃過譏誚:
陛下說祭祀之舞跳完以后,只要扯開祭祀的紅布,便能出現無盡的大米。
簡直是鬼扯。
那大齊使者一看就是為了城池來的,看來陛下當真是被大齊逼得走投無路了,為了保住城池才用了這種招數。
可是這一招根本沒用,紅布揭開沒有大米,只會叫大齊笑掉大牙,屆時借米的條件只會更加苛刻……
仁帝惱羞成怒之下,這小寡婦會怎么死呢?
這廂太王妃和周氏雖然不知朝中局勢,但是和趙乾坤所想也大差不差,在她們眼中,花鈿已經是個死人了。
太王妃心里惦記著米面和肉,想著在花鈿被處死之時她還要去面前演一場婆媳情深,套取米面和肉的儲藏地!
而周氏則是在慶幸,慶幸和花鈿斷絕了關系,她的死,不會牽連花家半分!
在這各異的心思中,仁帝看著角落的刻漏到了吉時,當即站起身,臉色激昂地抬手下令:“開倉放糧!”
卻在這時——
“慢著!”
仁帝蹙眉,循聲看去,大齊使者寧七笑瞇瞇地走過來。
“陛下有禮!”
慕承淵和太子的臉色都是一寒,他們都在同時猜到了此人前來的目的。
果然……
“寧大人前來所為何事?”仁帝冷著聲音問。
寧七輕笑,一身的慵懶模樣,沒有半分對君王的尊敬:“一萬石糧,換一座城,陛下,斷臂求生,是您最好的選擇。”
眼下的南蜀想要起死回生,最少需要十幾萬石,也就是十幾座城池。
失去十座城池的南蜀可不僅僅是斷臂,這是斷了雙臂還失去了一條腿,成了一個廢物。
可是,這當真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您……就答應了吧。”
開口的是花尚書,此番派米十分隆重,朝中的大臣全都來了,分別立在左右。
擔心仁帝意氣用事,花尚書又看向慕承淵:“永寧王也說句話吧!”
慕承淵卻是朝供奉臺上的窈窕身影看去,而后開口道:“當真是跳上了桌子的狗,吃相難看,寧七,你現在就滾。”
寧七臉色陰鷙:“好,南蜀果真硬氣,就是不知能硬氣多久!”
見‘借糧’的事兒徹底黃了,花尚書臉色鐵青,正要再叫太子勸說一二,卻被仁帝洪亮的聲音打斷:“開倉!放糧!!”
一聲令下,紅布被扯開,順滑地掉落在地,那被木板釘死的供奉臺顯露在眾人眼中,這木板的中間開著一個小口子。
口子先前時被紅布堵著的,眼下紅布抽走,露出一個拳頭大小的洞,白花花的大米從里面傾斜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