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聲叮鈴鈴的響著,梁尚秋拿起手機掛斷。
“我和舒躍最后也沒看成一場電影,她買了好幾次奶茶,我也都沒喝完,好遺憾。”
她坐在一間純白色的房間里,只有她自己,不知道在和誰說話。
剛才她通過了一條血糊糊的長廊才走到這里。
走廊上有好多人臉,密密麻麻的,但她每一張臉都記得很清楚。
被綁架的人質,火災里哇哇大哭的小孩子,見義勇為被捅刀子的大哥,相信人販子不相信警察的家屬,搶劫的,殺人的,放火的,都是她曾經辦過的案子的當事人。
他們看著自己的表情或憤怒或激動,還都的已經麻木。
梁尚秋記得那個人已經被執行了死刑。
她渾身是血的推開白色房間的門,一切與血有關的東西都消失了,她換上一身白衣,坐下來平靜。
她覺得自己是在等人,但等了好久也沒人赴約,于是她起身往墻邊走。
白墻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了玻璃窗,她在窗外看到了好多人。
“隊長,你們怎么都在這?”
范隊看著她露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他揉了揉眼角,最終還是哭了出來。
梁尚秋覺得自己只是出了個差回來大家看著都老了好多,特別是老周,都柱上拐了。
刑偵二代的人都在這一塊站著,范隊長抹著眼淚說不出話,肖副隊長把他推到了一邊,自己上前。
“小秋,好久不見啊。”
“好久?我們不是一周前剛見過嗎。”
“哦對,我這都忙忘了。”
“你們這一周是干什么去了,一個個都老成這樣,追犯人更追不上了吧。”
“是,都老了,都追不上了。”
“誒,齊星昂,你升官啦,小制服穿的挺精神啊。”
“是,你不在我就能升官,我過得可好了。”
“你眼眶怎么紅了,不至于想我想成這樣吧,我告訴你我可是要結婚的人,別對我動歪心思呦。”
梁尚秋的表情看起來不正經的搞笑,但齊星昂直接轉過身不再看她。
他一轉身把身后的陳鈞澤露了出來,他胡子拉碴的,一臉倦容。
“你又熬夜了?儀容儀表都不在乎了。”
“對不起”,他突然道歉,“以前我都是嫉妒你,才到處擠兌你,都是我的錯。”
“誒呀我就知道你是這種有小傲氣的人,不過姐姐大度,不和你計較。”
老周看起來更激動,但他身體不太行的樣子,張了幾次嘴也沒發出聲音。
“秋啊”,楊大姐走過來,“好好照顧自己……”她沒說完就哽咽了。
局長走過來,她的手好像伸進了玻璃里,摸了摸梁尚秋的頭。
“乖。”她只說了一個字。
警隊的同事走了出去,站在后面的是喬福平。
“喬老師!好久不見。”
“是好久都不見了。”矮矮的班主任走過來,看著這個曾經最讓自己頭疼的學生。
“老師你怎么哭了,我都沒見過你哭。”
“你們畢業的時候我也是哭過的,但沒人注意。”
“你現在還在教學生嗎?”
“不了,去年退休了。”
“這么快?我記得您不到退休年齡吧。”
“你記錯了,老喬都快六十了。”付雪從外面走進來,滿臉的埋怨。
“你怎么又這么嫌棄的看著我,咋了,你的愛豆塌方了?”
“我的愛豆沒塌方,我的朋友快塌了。”
“你背著我又別的好朋友了?說好的一輩子只有我們兩個呢。”
“我一直記得,怎么你就不實現諾言呢!”
付雪突然情緒失控,喬福平拉著她離開了。
梁尚秋莫名其妙的,轉頭就看見了舒紅。
“紅姨。”
“秋秋,冷嗎?”這是她上高中時紅姨最常問她的話。
“不冷,現在不是夏天嗎。”
“那就好,餓嗎?”
“餓,我好久沒吃到你做的飯了。”
“是我的錯,我這段時間狀態不好,都沒照顧你。”
“可是你以前都會馬上空出時間給我做飯的,你這次怎么不說。”
“沒有,紅姨給你做。”
舒紅依舊梳著長長的辮子,如今已經細了不少的辮子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上,看起來都要把肩膀壓垮了。
“姐你去歇著吧,我來。”
舒躍拿著杯奶茶走過來,遞給了梁尚秋。
“我剛才就是在等你!電影都開始那么久了你都不來,我一個看完的全程。”
“我錯了公主,罰我給你買奶茶。”
“你臉怎么紅紅的,怎么,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我不會耽誤了你們約會吧。”
“沒有,沒有男朋友,別瞎說。”
“對了,我剛才在外面好像看到你了,你怎么又從里面出來?”
“你記得你都看到了什么嗎?”
“好多東西,像做夢一樣場景不停的換來換去,好亂。”
“那你聽到手機鈴聲了嗎?”
“聽到了,我剛才還掛斷一個呢。”
“那你現在再聽一聽。”
舒躍拿出一個梁尚秋十分陌生的手機,將屏幕朝向她。
熟悉的鈴聲響起,她看到那個來自醫院的電話。
過往像是走馬燈的一眼出現,梁尚秋扔了手里的奶茶,抱著頭蹲在了地上。
“你想起了什么?不要怕,把所有的事情連在一起。”
舒躍的話像是開啟了什么時空機器,將梁尚秋帶了過去。
她腦子里的片段慢慢連成線,好多故事有了前因后果。
這間白色的房子帶著梁尚秋一起慢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