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舒追上去，看到一張熟臉，是上次在網吧門口見過的楊鳴。
    “是你??！”楊鳴驚喜了一下，看到她泛紅的眼眶又一怔，“你、你怎么了，需要幫忙嗎？”
    紀舒搖頭，用手背擦了一把眼睛：“我沒事?！?br/>     他們一共四個人，陳景言不在其中。
    “哦……”楊鳴不知道該說什么，腦中措辭，后面的阿胖、老何、許東突然嘿嘿笑起來。他頓時臉就紅了，一句話都憋不出來。
    “快滾啊，還呆在這干嘛？”旁邊等著發落的男生連連應了兩聲，趕忙跑了。紀舒看著他的背影，問道：“他是怎么了？”
    “他啊。”老何哧了一聲，罵道，“這個慣犯！上次我們過來也是他，摸了我們言哥兩千塊，要不是言哥人好，看他哭得可憐，才放過他，沒想到這b還盯上了，真把我們c市一霸當冤大頭了??！”
    “哦，原來是這樣……”紀舒攥住塑料袋，想起剛才的場景，心頭一澀。
    她誤會了。
    還對他說出那樣的話。
    “嘿，那個，馬尾妹?！卑⑴止醋铠Q的脖子，使勁給他打眼色，“等會兒有沒有空，要不要一起吃個燒烤?。俊?br/>     “啊?！奔o舒說，“我、我等會要回家了。”
    “嗯嗯，回家要緊?！痹S東笑著推了一把楊鳴，“那留個qq唄，下次有空出來一起玩呀。”
    “舒舒，你一直往外看什么呢?！碧K靈拍了她一下，眼里滿是打趣的笑，“他可不會這么早來?！?br/>     “我沒看?！奔o舒低頭，抄寫單詞。
    “哦，沒看啊?！碧K靈拉長了語調，見紀舒心不在焉拿筆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突然在她耳邊說，“看，他來了。”
    紀舒忙抬頭，門口沒人，再扭頭見蘇靈捂著嘴在一旁偷笑，她傾身過去撓蘇靈腰眼，“別，別?！碧K靈左扭右扭，往教室大門瞟了一眼，“他來了，真的來了?！?br/>     她才不信。
    “舒，好了好了，我錯了?！?br/>     “靈靈，真的不是你想的這樣。”
    “好好，不是我想的那樣?！?br/>     身側有人經過，瘦長的腿，淺藍色牛仔褲，白色球鞋。紀舒僵直了身子，來人腳步未緩，在她身后入座。
    “你看，我沒騙你吧?！碧K靈點了一下紀舒紅紅的耳垂。
    紀舒捏住自己汗濕的手心。
    該怎么說。
    對不起，誤會你了？
    心里打著草稿，憋了一節早自修，好不容易等到下課。
    正要回頭。
    “言哥，出來下。”后門有個男生喊了聲。
    陳景言起身出去，回來時，右桌角明晃晃放著一個三明治和一盒草莓牛奶。陳景言趴下睡了一覺。第三節是語文課，羅抗抽背時他醒了。
    紀舒筆直站著，烏黑的發柔順地垂在腦后，兩只手捏著兩側的桌板，看上去挺緊張。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她語速適中，聲音干凈透徹，一開始還有些放不開，到后面背的越來越流暢，旁邊不少男生都望了過來。
    陳景言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微粉的耳垂，把桌上的草莓牛奶拆了，邊喝邊翻著語文課本。
    琵琶行。
    陳景言剛翻到，被語文老師點了名。
    “陳景言?！?br/>     羅抗擺了擺手，讓紀舒停下。
    “來，你接著背。”
    陳景言當然不會背，罰站時順走牛奶。到了他的老位置，與飲水機作伴，陳景言拿著跟他氣質不太匹配的草莓牛奶，望窗外走神，他右側臉頰被壓出一道淺淺的印記，冬日陽光從窗口斜斜打入，少年輪廓分明的臉上鍍上一層淺金。
    紀舒收回目光，不少女生還朝后偷瞄著。
    等放學，教室人都走光了，紀舒才鼓起勇氣叫住陳景言。
    “陳景言。”他停住腳步，站在后門后，目光垂落。
    她攥著肩兩邊的書包帶子：“對不起，我那天誤會你了?！?br/>     “嗯?！彼麘寺?，沒說別的，也沒離開，立在原地看著她。
    紀舒臉就這么紅了。
    “這就沒了？”他說。
    “那——”紀舒想了想說，“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嗎？”
    陳景言似乎笑了聲，朝她走來：“周末有空么？”
    她沒立刻回，陳景言繼續問：“出來玩么？”
    紀舒遲疑著，搖了搖頭：“我周末有事。”
    陳景言的臉色沉了下去，嗯了聲，掉頭就走。紀舒叫他的名字，他也不應。
    “陳景言～”正要追上去，聽得外面有人喚了一聲，一個高挑美女映入眼簾。美女小跑到陳景言面前，他伸手摟住，離去時往教室里瞟了一眼。
    陳景言到了包廂，里面幾個人也不知道在干嘛，圍在一起七嘴八舌說話。陳景言正不爽，走到窗邊點了根煙。
    “你就、你就發一句，周末有空嗎？”
    “不行，這個太直接了，會把妹妹嚇跑的，你就先發一句，在嗎。她回了，你就隨便網上找一題問她怎么做，她要是教你了呢，你就使勁兒夸，把女孩兒夸開心了，你再發——為表謝意，我周末請你喝奶茶吧?！卑⑴忠慌氖?，“欸，這不就成了么！”
    “阿胖說的對，你先發，看她回不回你。”
    電腦大屏前掛著楊鳴qq，一堆人圍著楊鳴。陳景言走到幾人后面，看到一個聊天對話框。
    頭像是一只粉色的小貓咪，昵稱是予舍。
    一天前通過的好友申請，兩個人還沒聊過。
    予舍：【我通過了你的好友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br/>     楊鳴在幾人的攛掇下，發去信息。
    妄想°此生：【在嗎】
    “干嘛呢。”陳景言無意識掐斷了煙，指腹感到一陣燒灼。
    “哎，就那個馬尾妹啊，我們教訓完那個小偷碰上的。沒想到那天她也在星光廣場，言哥你腿長走得快，沒瞧見，那妹妹眼睛紅紅的，不知道被誰欺負了。”許東嘖嘖兩聲，看到陳景言眼眸一掀，露出幾分躁意，“言哥，咋了，誰又惹你了？”
    “沒人。陳景言問，“然后呢?！?br/>     “哦。”許東接著說，“問她也不說，我們就替楊鳴要了qq號?！?br/>     “嗯?！标惥把钥丛S東。
    許東覺得言哥這目光怪瘆人：“然后她就給了?！?br/>     陳景言走進里面，門一關，幾人面面相覷。
    等想明白了，幾人捂著嘴憋笑。
    言哥這該死的勝負欲啊……
    大約九點。
    “回了回了?！?br/>     一局正好結束，楊鳴說完，大伙兒都伸頭過去看。
    予舍：【在，什么事？】
    妄想°此生：【我有一題不會做，可以問問你嗎？】
    予舍：【什么題?。俊?br/>     楊鳴找了道物理題發去，沒一會兒就收到回復。
    “哇好快，妹妹是個學霸啊。”
    妄想°此生：【謝謝你啊】
    予舍：【不客氣】
    許東催：“快問啊，周末、周末?！?br/>     妄想°此生：【周日有空么？請你喝奶茶。】
    予舍：【不用了，小忙而已，周日家里有事。】
    “家里有事？”許東用夸張的語調念完整句話，然后拍了拍楊鳴，“一般女生說家里有事，就是不想出來，小伙子，繼續努力吧?！?br/>     許東往邊上望了眼。陳景言靠著沙發，支起右腿，食指有一下沒一下敲著桌，眉心微蹙。
    “走了。”
    “言哥？”
    陳景言朝后擺手，關門離去。
    “言哥今天怎么了？”
    “估計那女人又給言哥找事兒了?！?br/>     陳景言好幾天沒來學校，期末考前一天，課間，前一秒還鬧哄哄的教室突然安靜下來，紀舒如有感應地抬起頭，見陳景言陰著臉走進來，右邊顴骨有道一指長的傷，邊緣處滲出些微血絲。
    沒人敢跟他說話，他落座后，教室又恢復吵鬧。
    下節體育課改自習，紀舒埋頭寫著卷子，因太過入神，等有女生尖叫起來，已經來不及了。一個陌生男性快步沖進來，手里拎著一桶白色的液體，像是油漆。
    紀舒瞪大雙眼，懵了，眼前突然一片黑，頭上被人罩上一件衣服——黑色夾克，上面還覆著煙味。
    嘩啦啦，油漆在空中潑出一道弧線，沖著陳景言而去。
    陳景言反應也很快，他舉起身側的椅子，擋住了大半的油漆，但還是有部分濺到了身上。
    教室里一陣騷亂，女生尖叫，男生怒斥。
    “你他媽誰??！”
    “我操，神經病??！”
    陌生人年紀不大，最多也就二十多歲。他扔了油桶，上前跟陳景言撕打起來，周圍的人紛紛退開。
    陳景言很快把男生制服，將人摁倒在地，右腳踩背，單手按住男人的頭。抬頭，在人群中鎖定一人，沉聲說：“找老吳報警?！?br/>     紀舒手里捧著他的外套。這件外套有一小半染上了油漆，要不是剛才陳景言動作快，她就遭殃了。紀舒對上他目光，下意識點點頭要往外去，旁邊有人道：“報了報了，班長已經去了。”
    “陳景言，你他媽……”被制住那人嘴里一連串臟話，陳景言伸手，立馬有人扔來抹布，他利落堵住那人的嘴，拍了拍那人的臉，“有什么話，跟警察說去吧?！?br/>     警車十分鐘左右趕到，因是上課時間，沒有引起太大的轟動。隔壁樓的窗邊上趴了不少看熱鬧的學生，班主任跟陳景言一起走了，一班教室頓時陷入熱烈的討論。
    “剛才嚇死我了。”
    “那男的怎么進來的？還帶進來這么大一桶油漆，保安都不管的嗎？”
    “不過，剛才陳景言真的好帥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