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能打哦。”
    “是啊，還好陳景言動作快，不然紀舒就要被潑到了。”
    沒過多久，就有人探聽到八卦，一個早上就傳遍了學校。
    陳景言現任名叫周燕，剛才潑油漆那人是周燕的前任，兩人都在職校念書，談了三年，就在幾天前周燕突然把他甩了，扭頭就跟陳景言好上了，那人恨吶，被朋友攛掇了幾句，一個沖動之下就做出了這舉動。
    蘇靈說：“舒舒，看到了吧，陳景言就是個惹禍精，到處給別人添麻煩。你說要是那人明天過來，我們期末考都被他毀了！”
    陳景言是下午回來的。他一跨進教室，教室里瞬間鴉雀無聲。陳景言后面跟著班主任，走到講臺上安撫了幾句，讓大家安心學習，學校已經加強了防衛，不會再有陌生人闖入。
    紀舒用紙袋裝他那件夾克，等下課了，回過頭對陳景言說：“陳景言，剛才謝謝你，這件衣服給你……”
    “扔了吧。”陳景言換了衣服，頭發也剛洗過，由于吹得急，發梢末端微濕。右額角那道傷口似乎裂開了，旁邊還新添了細小的幾道擦痕。
    “哦。”紀舒把紙袋放在自己桌腳邊，從書包里掏出一片創可貼，捏著，“這個給你。”
    陳景言的目光沒什么情緒，視線從她臉上挪到纖細白嫩的手指，看了許久，紀舒手縮了縮，“不要就——”
    他伸手拿了，放到一邊，再看她：“渴了。”
    哦。
    蘇靈邊寫卷子邊發出“哧”的一聲。
    紀舒從書包里拿出早上沒喝的牛奶，給他：“純牛奶，喝嗎？”
    陳景言接了，拆下吸管，一下就喝掉大半。
    下午考場座位表出爐，班長袁清拿著桌貼進來，每組傳下去。膠水擠上，紀舒將桌貼固定在右上角。旁邊男生驚呼了聲：“言哥，你坐我的位置誒！”
    陳景言手機一放，傾身過去看。
    “言哥，你運氣也太好了。我也想在自己班考試啊！”
    陳景言輕哼了聲，眉梢一挑。
    “紀舒，這是你吧，你坐我的位置！”男生前面的女生捏著手里的紙條，給紀舒看。
    紀舒跟陳景言考場的位置還是一前一后，就隔了個過道。
    “緣分吶！”男生說，“言哥，我記得你上次也跟紀舒同個考場吧，這次居然還是，嘖嘖。”
    “真的嗎，紀舒。”有人說，“那你們真的很有緣呀。”
    “沒有……”紀舒臉上浮現紅暈，“巧合而已。”
    后面傳來聲輕笑。
    放學后，陳景言拍了下她的頭：“這么巧啊，又坐我前面了。”
    紀舒抱著書包，目光像是警惕的小動物。
    陳景言勾唇：“答案給我看看，行不行？”
    果然。
    “不行，作弊不好，對別人不公平。”
    陳景言早料到她會說這句：“你就坐著，不用干別的，就跟上次一樣，不要擋太死。”
    紀舒抿緊了唇。
    “那就這樣。”陳景言拍板，“考完請你吃飯。”
    說完，他把包甩到肩上，走了。
    考試時，紀舒總感覺背后一直有道視線黏著自己，渾身不對勁，好不容易投入進去，椅子被人輕輕踢了下。
    紀舒心底嘆了口氣。
    就這一次。
    她抽出壓在最底下的答題卷，往左邊放。
    六門考三天，紀舒從沒有一次考試這么累過，她在心底祈求。
    拜托拜托，老天保佑，下次千萬不要跟陳景言分到同個考場了。
    馬上放假，大家都有點興奮，老師分發完各科的寒假作業，五分鐘內人基本都溜光了，剩了幾個值日生，還有……陳景言。
    “紀舒。”陳景言叫了她一聲，外面有人敲窗臺，跟他說班主任找。他應了聲，然后對紀舒說，“你等我會兒，我有話跟你說。”
    紀舒翻開英語卷，做好了完形填空和兩道閱讀題，陳景言還沒回來。她看了看表，爸媽該等著急了，剛才應該先走的。
    陳景言應該不會有什么重要的事。
    “紀舒。”紀舒跨下階梯，身后有人喚，她回頭，陳景言踱著步朝她走來：“不是叫你等我么？”
    “我等了很久了。“紀舒攥著書包帶，仰頭看他。
    “家里又有事？”跟吳淑羅扯皮了那么久，陳景言本來就很煩了，一回來還逮到紀舒偷溜，心情更不爽，連語氣都帶上幾分躁，“明天有沒有空？”
    他這表情就像是跟人約架。
    紀舒搖了搖：“明天有事。”
    “什么事？”
    “跟我媽媽出去逛街。”
    “那后天。”
    “后天——”
    她只是猶豫了下，陳景言打斷她說：“后天也有事，你什么時候有空？”
    “沒……”紀舒往后小退半步，“后天有空。”
    陳景言見她這反應，笑了：“那后天出來。”
    “啊？”
    “請你吃飯。”
    “不……不用了。”
    “就這么說定了。”陳景言收了笑，迅速下命令，“后天上午十點，學校門口見。”
    不等紀舒反應，陳景言抬步就走。紀舒想追上去，陳景言腿長走得快，很快就見不著人影了，她在原地剁了剁腳。
    什么啊，這也太……
    寫了幾行字，又很快劃去，紀舒撕掉廢紙扔掉，看著空白的紙頁，眼里冒出一股酸澀。這個晚上沒有失眠，時間真的能改變很多，紀舒望著天花板發呆，陽光透過紗簾蓋到臉上。媽媽剛才進來過，外面厚的那層窗簾被拉開了。
    紀舒用手臂遮著眼睛，聽到媽媽的聲音。
    “小舒，今天不是跟同學約好了嗎？小心睡過頭哦。”
    童宜萍從衣柜挑出兩件衣服，放到床尾。等紀舒洗漱好，童宜萍又拉著她坐下，開始給她編發。頰邊取兩綹發，編成兩根細長的麻花辮，然后在兩邊夾上白色蝴蝶結發卡。
    紀舒穿上媽媽準備的淺紫色毛衣裙，有些不自在地捏了捏裙擺：“媽媽，我就吃個午飯，馬上回來了。”
    這樣也太隆重了。
    童宜萍捏捏女兒的臉頰，說：“我們小舒這么可愛，好不容易放假啦，當然要穿的漂漂亮亮的。”
    紀舒低下頭，昨天跟爸媽說今天要出去玩，他們也沒多問，肯定以為她是跟女生約的。
    “等會請同學吃點好吃的啊！”童宜萍從兜里拿出一百塊，放到桌上。
    最后套上米白色的大衣，穿上靴子，斜挎一個棕色小包，紀舒出門了。
    等公交車時，紀舒通過廣告牌的反光看到自己的樣子，覺得哪兒都怪怪的，再想到等會要見到陳景安，手心都出汗了。
    兩人約了十點，下了公交車，九點五十九，正好。
    她一眼就看見了陳景言。
    瘦高的身軀立在校門口的玉蘭樹前。冬日的陽光穿過光禿禿的枝丫，落在少年的頭頂。雪白的羽絨服，深色牛仔褲，少年隨意地站著，卻好像與周遭的世界隔開了。紀舒放緩了腳步，其實這樣看，他根本就跟傅炎是兩個人。
    傅炎沒他高，沒他五官精致，也沒他看上去這么不好惹的樣子。
    少年突然有所感應的轉過頭來，原本眉宇間還掛著幾分不耐，在看到紀舒后，目光從上往下打量，然后眉峰一揚。
    陳景言第一眼還真沒認出來，走過來時，眼里隱隱帶著笑意。
    “這么慢。”
    紀舒不知道為什么，有點緊張，抬手給他看表：“我沒遲到。”
    “嗯。”陳景言長腿一跨，到路邊等車，沒一會兒就攔下一輛。
    一人一邊。紀舒拘束地坐在右邊，包包放在膝蓋上，正視前方。
    陳景言環胸，姿態隨意，右手放在紀舒后背的座椅上。他又瞄了眼紀舒，這會兒稍微看仔細了些，再望向窗外時，笑便有些止不住了。
    紀舒問：“我們去哪里？”
    “烤肉，吃么？”
    是陳景言常去的那家烤肉店，這個點店里人還很少。陳景言推開門，門鈴“丁零”一響，最里面的包廂正好有人出來，“言哥！”男生的目光挪到旁邊，也不意外，自來熟般招呼，“紀同學，你也來啦。”
    紀舒驚訝地看向陳景言。
    她還以為……
    本來就是硬著頭皮來的，現在還要跟這么多男生一起……
    陳景言的頭往里一揚，示意她進去，走了幾步發現人沒跟上，又走回來。
    “走了，都是我朋友，你應該都見過。”
    紀舒捏著衣服，手指搓著：“要不下次吧，我跟他們都不熟。”
    陳景言沒意外，笑了聲，說道：“怎么，就想跟我單獨吃？”
    紀舒看著他，微微張大了眼睛。
    像只迷糊的小貓咪。
    陳景言唇邊的笑容擴大：“好，下次跟你單獨吃行不行，這次跟他們說好了。”
    “可是我……”
    “好了。”陳景言仿佛已經習慣了她猶猶豫豫、拿捏不定的樣子，拍了下她的肩，“進來吧，別在這擋道。”
    紀舒實在沒辦法，悶頭跟陳景言進去。
    心中想道，下次，第一時間就得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