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陳景言之外,桌上還有三個男生。紀舒坐在陳景言旁邊,對面的男生很臉熟,紀舒想起來他的名字,楊鳴。陳景言坐下后就不管她了,上來就灌了杯啤酒,還是冰的。咕咚咕咚,他的喉結滑上滑下。
這么冷的天,喝了不會肚子疼么?
楊鳴拿了罐熱的椰汁,問她:“喝椰汁嗎?”
紀舒點點頭:“謝謝。”
楊鳴給她倒了大半杯:“想吃什么隨便點啊。”說完后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
桌上的另外兩個男生也笑起來。
“得了,楊鳴你收斂點吧,別把妹妹嚇跑了。”
“就是。”
紀舒小口小口地喝椰汁。雖然不太熟,大家都挺照顧她。坐在陳景言對面的男生還給她從外面買來一杯奶茶,而楊鳴負責給她烤肉。
“不用了。”紀舒忙擺手,“我自己會夾的,謝謝你。”
楊鳴:“嗯嗯,那你不要客氣啊。”
許東問:“紀同學,你跟言哥是怎么認識的啊?”
其實本來楊鳴都快放棄了,問題目都回,但是出來就是不肯,每次都推說有事。三個臭皮匠出各種餿主意,最后還是陳景言放話:“我幫你約。”
眾人第一反應是——不信。畢竟上次qq都沒問來,而這妹妹一看就是好好學生、乖乖女,約出來更是難上加難。
看到幾人反應,陳景言勝負欲上來了。
“不信是吧,約來怎么說?”
老何接話:“一個月早飯。”
陳景言哧了一聲:“早飯還用得著你買。”
許東:“萬一言哥約她,她誤以為言哥喜歡他怎么辦?”
老何:“嘖嘖,楊鳴可難咯,跟言哥怎么搶得過的嘛。”
楊鳴看了眼陳景言,擺擺手:“言哥,不用約了,大家也不用再幫我,而且她本來就是喜歡言哥的,算了……”
許東:“說的也是,你跟言哥站一塊兒確實也沒什么勝算,哈哈,不過還好言哥不喜歡,老楊,你還是有機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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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舒看了一眼陳景言:“我們是一個班的啊。”
三人看向陳景言:“言哥,怎么都沒聽你說過。”
陳景言正在專心對付一片五花肉,翻來覆去地烤,直到烤得滋溜冒煙:“嗯?我沒說過嗎。”
許東和何凱西對視了眼,遲鈍的楊鳴也看向他們,最后三人齊齊望向陳景言。
“看我干嘛?”
何凱西干笑了聲:“來來來,先吃先吃,等會還有菜呢。”
接下來大家都沒怎么說話,各自吃著,氣氛有點詭異。紀舒吃飽了,就有些坐立難安起來,第三次看向陳景言時,他正好抬起頭,說了句:“幫我拿瓶可樂。”
或許是前段日子被陳景言“奴役”慣了,聽到這話下意識以為他是對她說的。
紀舒一站起來,另外三個男生都投來驚詫的目光。
楊鳴離冰箱最近,因此剛才陳景言是朝著他的方向說的。紀舒明白過來,臉立馬紅了,但此時騎虎難下,只能起身去拿。
“你倒挺積極。”陳景言單手捏住可樂罐,拉環一勾,開了。喝了兩口,放在一邊,又吃起了盤子里堆成小山的烤肉。
從剛才到現在,他都吃了多少了?
紀舒忍不住看向他的肚子——都沒有鼓起來。
吃完那盤肉,陳景言把剩下的可樂喝完,抽了幾張紙巾擦手,然后玩起了手機。紀舒覺得差不多了,扯扯陳景言的衣服,湊過去,小聲叫陳景言的名字:“我可不可以先走?”
陳景言轉過頭:“說什么?”
他話一落,另外三雙眼睛都看了過來。
紀舒紅著臉:“我是說,我吃飽了……可不可以先走?”
她知道這樣不太禮貌,可是……
“可以。”
陳景言站起來,示意她先出去。
等兩人離開后,許東跟憋壞了似的問何凱西:“你說言哥這什么意思?”
何凱西早看出來一點苗頭,而今天也算是確定了:“言哥這是‘當局者迷’。老楊,我看你啊,放棄得了。”
許東:“我說也是,那妹子剛才一直盯著言哥看,恨不得兩顆眼珠子都粘上去,嘖嘖,言哥這桃花365天都不帶斷的。”
前面不遠處是公交站牌,紀舒指了指,對陳景言說:“那我就先走了?”
被陳景言扣住肩膀:“我打車。”
紀舒看了眼放在右肩處的手,手指修長有力,白皙的皮膚下隱現淡青色的血管。她的肩膀往旁邊一挪,離開陳景言的手。
少年在身后悶笑了一聲:“用的著么。”
她讓司機停在小區前的紅綠燈口處,陳景言跟她一起下了車。
“那我……就先回去了。”
濃密的樹遮蓋住陽光,陳景言身上落滿了斑駁的樹影。紀舒仰頭,望向他的眼睛又很快瞥開。
陳景言拿出手機,點開撥號鍵盤:“電話。”
“啊?”紀舒很快反應過來,“我沒手機。”
“座機也行。”
“不行,我家……”
萬一陳景言打來家里被爸媽接到了,怎么辦?
“我家座機號碼我……忘記了。”
眼見著陳景言的臉色越來越差,紀舒立即找補:“真的,我真的忘記了,沒騙你。”
陳景言冷著臉,半晌沒說話。冷峭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帶有一種難以抵抗的壓迫感。紀舒差點要投降了。
他不說話,紀舒試探往后退了幾步,沖他揮了揮手:“那我先走了?”
陳景言勾了唇,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長腿跨了一步,將她堵在道路邊的綠化帶前。
“紀舒。”他俯視她,周圍充斥著他的氣息,“你這套欲擒故縱哪學的?”
紀舒愣了。
陳景言手機放回兜里,轉身要走,果然被人拉住了。
“陳景言,我沒騙你。我是真的沒手機。還有家里座機,平常都是我爸媽在用,不方便,要是被他們發現了,會誤會的。”
“誤會……”陳景言低聲念著,笑了,周身的壓迫感頓失,他像頭被捋順了毛的狼崽,“誤會什么?”
還能有什么啊。
紀舒時不時地往四周望望,唯恐被熟人看見。
“那我們加個q可以么,我平常晚上九點左右會上網。”
紀舒語氣誠懇,兩只杏眼圓圓的,像只乖巧的小貓咪瞅著他看。
陳景言“勉為其難”地答應了。這次是真的要走,又被紀舒叫住,她一臉為難,想說什么又很難開口的樣子。
陳景言在心底笑了幾聲,胸前環手:“又怎么了?”
“我,我是想……”紀舒垂在兩側的手不自主捏了起來,“剛才……”
“剛才怎么了?”
“剛才的飯錢是多少?”兜里只有一百的整鈔,她不知道怎么給他。
話剛落,陳景言的臉色肉眼可見沉了下來:“八百。”
五個人,那就是一百六。
“哦,那我……”紀舒想了想,問,“我開學的時候給你行么,我今天出門沒帶這么多錢。”
“隨便你。”
瘦高的身影揚長而去,很快消失在紀舒的視野中。
紀舒洗過澡,九點十五,打開電腦,收到了陳景言九點整發來的好友申請,通過的時候稍微有點心虛。
予舍:【我通過了你的好友申請,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陳景言的頭像是一片黑色,點開,漆黑中隱隱浮現一抹彎月,像是隨手在深夜拍的。昵稱是一個“景”字。紀舒等了五分鐘,沒有收到信息,她慢慢打出一行字。
予舍:【陳景言,剛才的飯錢是160,我開學的時候給你。[敬禮][敬禮][敬禮]】
五分鐘后。
景:【嗯】
予舍:【[微笑][微笑]】
新年的氣息愈發重了,除夕當天,跟何凱西他們喝了一輪,客廳茶幾上東倒西歪十幾個啤酒罐。何凱西還算清醒,拉著陳景言去陽臺聊天。
何凱西點了根煙,嗦了一口。
“言哥,上次那個周燕好幾天沒見著她了。又分了?”
陳景言唔了聲:“還沒,過陣子。”
兩人一同望向暮色漸起的窗外。
“那這個紀舒呢?”何凱西冷不丁提起。
陳景言瞄他一眼:“提她干嘛?”
“我看你對她不一般。”
“哪里不一般?”
何凱西神秘兮兮地一笑:“哪里都不一般。”
陳景言哼了聲:“放屁。”
時間到了,他們都得回家過年。陳景言坐在沙發前的地上,兄弟們一個個跟他揮手道別。楊鳴看著地上的陳景言,突然有點感傷:“言哥,要不我等會吃完飯來陪你?”
何凱西:“去你的,誰要你這個大老爺們陪。”
許東:“你個臭光棍,言哥不陪女朋友難道陪你啊。”
陳景言擺了擺手:“都快走,別在這礙我眼。”
門關上,何凱西接到阿胖打來的電話。
“不用來了,我們都散了……嗯嗯……你自己注意點身體……”
掛了電話,許東問:“阿胖最近怎么樣?”
“就那樣唄,家里那堆破事,過年都過不快活……”
門外的腳步聲遠去。
三室居,大概有一百五十來平,一個人住就顯得格外空曠了。陳景言拉開厚重的窗簾,靜默站立,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所有房間的燈都開到最亮那檔,陳景言坐在地毯上,手撐著額頭,神游。
門鈴響起。
他遲鈍回頭,同時茶幾錢前手機屏幕也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