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哥,我在門口~】
陳景言沒有備注的習慣,他點開對話框,往上滑了一會兒,從回憶里撈起那人的名字。然后去開門,有人撲進他懷里。鼻腔涌入一股香水味,不太好聞。
“我來陪你過年啦。”
周燕黏黏糊糊鉆進他懷里,陳景言就這樣站著沒動,手也垂在兩邊。周燕抱了一會放開,陳景言看著她笑容洋溢的臉,被酒精麻痹了的神經沒有一絲波動。
“我們進去吧,外面好冷呀。”
“等等。”陳景言稍微回神,把溫軟的身軀推開。他從里面拿了錢包,其間還被沙發角絆倒,高個子晃了晃,穩住。他的深黑的瞳仁周圍交織著紅血絲,一身酒氣,看上去卻異常清醒。
走到面前來。
“分手吧。”
“為什么,言哥,發生什么事了——”
“卡里有三萬,現金兩千。”
他覺得頭痛,手揉了揉太陽穴。錢包遞過去,周燕沒有立刻接,手卻下意識伸了出來。
“分手費。”
“言哥,我不要和你分手。”
周燕在他面前掉眼淚,陳景言只覺得心煩。她想過來抱他,再度被他推開。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
他把錢包塞進她懷里,門啪的一聲關上。
電視上放著歌舞節目,聲音被他調到最低。陳景言呆坐著。房間空蕩蕩的,腦子也空蕩蕩的。燈晃的人眼睛疼,陳景言閉上眼睛。
零點時,陳景言的手機叮咚叮咚不間斷地響起來。
qq收到幾十條消息。
厭、世(老何):言哥,新年快樂,明年請繼續泡更多的妹子!
唯你~不棄(許東):言哥,新年快樂,明年發發發!
妄想°此生(楊鳴):言哥,新年快樂,希望你明年順順利利,身體健康,心想事成,萬事如意。
……
陳景言慢慢打字,一個個回過去。
翻到中間,看到唯一一條像是群發的消息。
予舍:【新年快樂!】
紀舒列表里的朋友不多,大部分都是以前三中的同學。她給秦樂樂和蘇靈發完之后,糾結了一會兒,也給陳景言發去了,不過沒什么可說的,只是簡單的“新年快樂”。
沒想到他很快就回了。
景:【新年快樂。】
予舍:【[微笑][微笑]】
景:【[微笑][微笑]】
紀舒看著窗外炸開的煙花,耳邊悠揚琴音緩緩流淌。她趴在日記本上,用筆尖戳了戳自己的臉蛋,然后認真地,一字一句寫下。
“2月10號晴
傅炎,你在那邊還好嗎。
再過幾個月,我想來看看你。
傅炎,還是想跟你說對不起。我曾無數次的想過,如果,如果,我勇敢一點,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呢。
你看,我又幻想了。
這個世界是沒有后悔藥的,我不能忘記。
我會來看你的。
希望你快樂。”
紀舒寫著寫著眼眶又濕了,她抹掉眼尾的濕潤,躺進被窩里。
要堅強呀,她對自己說。
大年初一回鄉祭祖,連著八天,跟著爸媽走訪親戚,紀舒都沒歇下來過。初九那天,表弟來了,借她電腦玩。電腦屏幕右上角掛著qq。表弟玩著飛車,鍵盤按得啪嗒作響,等紀舒進房叫他吃飯,發現右下角的對話框一閃一閃的。
誰給她發消息了么?
她點開一看,居然是陳景言。
二十分鐘前。
她給陳景言發去了一串類似亂碼的字母。
予舍:【sfggggrrecds!】
陳景言幾乎秒回。
景:【?】
不用問也知道罪魁禍首是誰,她來不及找人算賬,抓了一把頭發,手飛快敲擊著鍵盤。
予舍:【不好意思,剛才我弟玩我電腦了,不小心發的。】
三分鐘后。
景:【……】
陳景言看著那一串出現在百度搜索框里的亂碼字符,覺得自己他媽真像個傻逼。
開學那天,紀舒把在家偷偷洗好的夾克從書包里拿出來,在陳景言桌上疊放整齊,還有一百六十,她剛拿出來,瞥見陳景言從后門走來。
“干嘛呢?”
把她的小動作抓個正著。
紀舒只好攤開,手心一張一百,三張二十。
“上次的飯錢。”
“不需要。”
陳景言看到面前的女孩兒眉心蹙了起來,為難地捏著紙鈔,想說什么又不敢說的樣子。
把夾克放到一邊,他稍稍緩和語氣:“拿回去,以后給我買早飯吃。”
好吧。
紀舒總覺得自己虧了,但又拿陳景言沒辦法。
第一天講上期末的卷子,紀舒考得相當不錯,沖上了全班第十。紀舒每門的成績都很均衡,不偏科,偶爾會有發揮超常的時候,比如這次的英語,118,就作文扣了兩分。每科老師都在課上表揚了她。
“大家都清楚啊,還有半年,咱們就升高三了,以后不能像以前一樣,每天嘻嘻哈哈的,要把心放學習上。你們看看,紀舒,上學期轉來我們班,三中那邊進度比我們慢了一大截,紀舒花了幾個月,就趕上來了,全年段進步兩百多名,再看看你們自己,心不心虛?”
這是吳淑羅說的。
每次放假回來都得來這一遭,激情澎湃的演講完畢,幾乎所有同學都被激起了學習的熱情。
再說陳景言,沒有壓力自然也沒動力,他對排名沒什么追求,意思意思把選擇題寫了,抄得也比較克制,全班排名37。
物理課后,不知是誰開始的,整個一班都討論起了志愿。
蘇靈對紀舒說:“我想考d大。”
d大在首都,全國數一數二的名校,蘇靈每回都在班級前三,前段前十,肯定沒問題的。
“你呢?”
“我想去e大。”紀舒說,“但我現在的成績肯定考不上……”
e大全國排名前十,位于省城,從c市出發坐高鐵只需要三十分鐘。e大的錄取線比d大低不了多少,紀舒現在的分數是遠遠不夠的。
紀舒垂下腦袋,蘇靈摸摸她:“舒舒,加油!你肯定可以的,你這么努力,肯定會考得越來越好的!”
“言哥,你以后要出國嗎?”他旁邊的男生問。
“不出。”陳景言玩手機,頭也未抬。
“啊,那你要參加高考啊?”
“你問那么多想干嘛?”陳景言掀眸。
“嘿嘿,關心一下同學嘛!”
“有時候我真羨慕陳景言。”
體育課自由活動。蘇靈和紀舒坐在操場外面的長椅上,蘇靈突然對她說:“他家里有錢,考得再差都沒關系。到時候送出國鍍層金,以后說不定比這里所有人都值錢。而我們普通人就慘啦,人生就這么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所以我們要比他們這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努力千倍萬倍,或許才會擁有那么一點點可以跟他們站在同一起跑線的機會。”
紀舒看向蘇靈。
以后的事太遙遠,可似乎又近在眼前。
未來一片迷茫,不顧一切往前沖就是了。
“可是我們也沒辦法呀,這是他生來就有的。”
“也是。”蘇靈叉腰,“我怎么沒陳景言投胎投的好呢。”
“真是不公平呢。”
春天已經來了,萬物復蘇,陽光正好。早上下過一場小雨,空氣中彌漫著若有若無的泥土味。
少年隨手開了瓶礦泉水,他幾口喝掉半瓶,回到場上,礦泉水放籃球架旁。他恍若無意中掀起球衣擺擦臉,腹間線條分明,汗珠滑落,隱入看不見的區域。
女生們你推我我推你,臉都紅了,低下頭不敢再看。
蘇靈切了聲。
紀舒仰頭望著,陳景言的目光掠過來,在她臉上停了兩三秒,便轉開了。
紀舒和蘇靈手挽手回教室,里面的人聊著八卦,有人說陳景言給送水的女生在超市刷了一百多塊的零食,語氣是掩飾不住的羨慕。
陳景言打完球出了一身的汗,照常回公寓洗澡。他從教室里拿了手機,剛走出門,被一女生攔住。
“那個,陳景言,我、我有話——”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陳景言瞄了眼,陳振元三個大字,他臉色頓時不太好,伸手示意女生停下,扶著腰走到廊柱那邊接電話。
“喂。”
陳振元:“我寶貝兒子,你到底要鬧到什么時候,過年也不曉得回來。”
“沒事的話先掛了。”
“乖寶,爸想你了。”
陳景言的臉色軟和起來,接電話的手換了一邊,嘴還硬著:“別跟我耍這招。”
“你王姨也想你。”
“她?”陳景言勾了勾嘴角,諷笑道,“沒什么要緊事,我先掛了,還要上課。”
按掉通話,他似乎完全忘了那個攔他的女生,直接走了。女生看著陳景言的背影,手里捏著的情書塞進兜里,難堪離去。
“應該是女朋友吧,很少見陳景言這么溫柔耐心的時候呢。”
一班教室里,女生們小聲討論。
“好羨慕他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