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凱西幾人有天突然發現,言哥身邊好久沒出現女人了,幾人都奇了。去問,陳景言只說,沒興趣,沒意思,過陣子再說。沒想到等過陣子,除了從早忙到晚,忙得天昏地暗沒時間搞對象的阿胖,何凱西、許東這倆脫單,連楊鳴都曖昧約會上了。
周末,陳景言一覺睡到中午,出門溜達順便吃個午飯,群里一吆喝,沒人應,都推說要陪女友吃飯。
陳景言走了兩個街口,隨緣走進一家小餐館,吃好喝好,一摸口袋,沒錢沒手機。
老板三十歲上下,操著純正的本地口音,打出單子:“一共三百五,刷卡還是現金?”
陳景言瞄準結賬臺上的座機:“老板借我下——”電話兩字還沒出口,轉念一想,要是被他們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笑他。至于陳振元,更不可能。他想了想,指了指另一邊,“電腦借我登個qq。”
“忘帶錢了?”
“嗯。”
“哈哈,你們年輕人就是不一樣啊,錢忘帶qq找人,一個號碼都記不住了?”
陳景言沒吭聲,飛快敲著鍵盤。
“我知道了,是不是不好意思叫家長過來?”
【不是還欠我錢么?和平路138號老張小炒,拿三百五過來。】
紀舒正在寫物理卷子,電腦彈出信息,她點開,愣了會。
抽屜里的鐵盒子,存著她攢下來的錢。
紀舒抽出四百,出門。
【好。】
幾乎秒回的速度。
陳景言看到還算滿意,雙肘擱在臺上,仰靠。
老板調侃道:“女朋友?”
陳景言笑了,有那么絲意味深長:“還不是。”
老板指著屏幕上他發的那句話,也跟著笑:“就你,我看路還長著呢。”
陳景言指了指自己:“老板你看清楚,就我?”
老板哈哈大笑:“你這小伙子。”
二十分鐘后,紀舒出現在門外,推開門,走到兩人面前。她胸前微微起伏著,鼻尖還有汗珠,看來剛才跑的有點急。紀舒捋了捋兩頰邊的碎發,從斜挎的小包里拿出一個粉色的皮夾——中央印著迷你的hellokitty。
平平整整的四百塊遞過去。
老板找出五十塊,陳景言伸手接了,對老板說:“走了。”
“小伙子,加油哦。”
“嗯。”他應,看向紀舒時,眉梢上挑,“來的還挺快。”
出了門,紀舒對他說:“那我先回去了?”
“錢不要了?”
“周一還我就行。”
陳景言垂眸:“跟我來。”
又沒跟上來,陳景言走回去,耐著性子說,“我不喜歡欠別人的。我家就在前面,把錢拿了還你。”
回去路過奶茶店,陳景言又買了兩杯飲料,一杯冰檸檬水,一杯熱奶茶,讓紀舒拎著。
陳景言的公寓就在旁邊的華庭居,19樓。陳景言按上門把,指紋解鎖,滴的一聲,他回頭,略一揚頭,示意她進去。
紀舒站在門口,無措地揪著手指:“我就不進去了吧?”
“坐著不比站著舒服?”陳景言把人拉進來,從鞋柜里拿出一雙灰色的拖鞋,他平常穿的,紀舒穿上腳后跟還多出一大截。
“去那坐著等我,我去拿錢。”陳景言一指沙發,長腿往里面去了。
這個地方好冰冷,紀舒環顧四周,除了黑就是灰,空間非常大,只擺放了一些基礎家具,因此看上去格外空闊。
而且到處都是陳景言的氣息。
陳景言很快出來,四百放茶幾上,又從剛才紀舒拎了一路的飲料袋里拿出那杯熱的奶茶,放到她面前。
這幾天給他買早飯大概花了有四十,再減掉上次的一百六。
“你只要給我兩百就可以了。”紀舒說。
陳景言瞄她一眼,嘴角向下壓,拿走兩張一百。
賬算清,紀舒心里總算輕松了,起身道:“那我就先走了。”
“坐會兒唄,這么著急干什么。”陳景言在另一邊的沙發坐下,打開電視,翹著腿切臺。指了指茶幾,“這里有零食,想吃什么隨便拿。”
“可是我等會有——”
陳景言扭過頭來,深黑雙眸鎖住她,紀舒看著,那話就說不下去了。
陳景言飛快換臺,想說點什么緩和氣氛時,聽見包鏈拉開的聲音,接著是紙張摩擦的聲音。他回頭,看見紀舒從包里掏出兩張卷子,和一支筆。
陳景言一副“你搞什么”的表情。
疊好的試卷在膝蓋上攤開,紀舒解釋道:“我本來打算出來順便去圖書館的,所以……”
陳景言接著露出“好了,你不用再說了”的表情,起身從角落拿了一把軟凳,放到茶幾前,高度正好。
“寫吧。”
紀舒覺得這發展挺奇怪的,莫名其妙就在陳景言家寫起了題。
心里卻前所未有的平靜,她抬起頭。陳景言個高腿長,整個人窩在單人沙發上,略顯局促,兩條長腿無處安放,一條曲起平放,另一條支起,擱在沙發扶手上。
專注起來就容易忘了時間,紀舒很快就把化學卷和數學卷做好了。
陳景言睡了一覺,醒來之后腦子呈放空狀態。
脖子、腰間因為長時間維持同一姿勢而泛出隱隱的酸痛,他翻身活動筋骨,歪頭看見一個被暖光攏住的小腦袋。
陳景言發愣地看著她好一會兒。
“你醒了?”紀舒聽到聲音,抬頭隨口問了句,然后繼續刷題。她在做物理卷的最后一題。很難,紀舒昨天晚上想了兩小時也沒想出思路。草稿紙上涂涂寫寫,紀舒皺著眉,一次次推翻,突然靈光一現,有了!
做出來了!紀舒把步驟工工整整抄寫在卷面,笑容漾開。
伸展腰肢,紀舒輕嘆一聲,發現陳景言還在盯著她看。
她一看時間,四點半,該回家了。
試卷收進包,紀舒道:“那我先回去了?”
陳景言點頭。
紀舒站在玄關處穿鞋,見陳景言垂眸,思索著什么。
她打開門,沖他揮手:“再見。”
“明天有空么。”他突然道。
紀舒看過去,陳景言的目光有那么一絲不自在。
“明天要在家里寫題。”
陳景言扯了扯唇角,雙手交疊靠在腦后,恢復先前輕松隨意的姿態。
“沒空就算了。”
紀舒一打開門,看見一個中年男人,他似乎正要去按門鈴,看見她出現在這里,也沒驚訝,只是抬了抬眉——這個動作跟陳景言有點像。紀舒雖然心里慌,但表面還是作出鎮定的模樣,乖巧地站直了身。
“叔叔好。”
“小姑娘,你跟我們家阿言……”
紀舒紅著臉:“我、我是他同學,跟他一起來寫作業的,我現在要走了。”
“哦,寫作業。”陳振元臉上掛著明顯的笑意,“這么早就走了?再進來坐坐,叔叔給你買好吃的。”
陳景言從里面走出來,扶著門框,擰著眉看陳振元。
“紀舒,你先走吧。”
等人走進電梯,陳振元邊往里走邊對陳景言說:“新交的女朋友?”
“這次這個不錯。”陳振元直接走向客廳,沙發上坐下,“你那群亂七八糟的朋友也趁早給我斷了,學什么不好,整天跟著他們抽煙喝酒,哪里有學生的樣子?”
“你有什么事?”陳景言環著手臂站在玄關處,也不關門。
陳振元也不生氣:“乖寶過來,老爸有事跟你說。”
陳景言關上門,冷著臉走過去,坐另一邊的沙發扶手上。
人到中年,也多愁善感起來。陳振元嘆氣,阿言小時候乖乖的,既懂事又招人疼,現在長大了天天板張臉,再也不黏他了。
“你小時候啊,一見不到爸爸,又是哭又是鬧,怎么哄不好,現在啊,過年都不想著回來……”
等陳振元嘆完氣,陳景言才說:“你剛剛說有什么事?”
“聊聊你的未來。”
當初,說是為了陳景言再娶,現在想來太冠冕堂皇。陳振元深知自己的確虧欠這個兒子太多。陳景言最需要陪伴的年紀,他正處于事業巔峰,沒那么多心力經營父子感情,失約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兒子說要搬出去住,他才突然發覺,他與阿言之間已經變得那么陌生了。
“給你聊了個學校,還不錯。”陳振元從公文包里拿出一疊資料,“你看看,沒問題的話,我叫人安排下去,下個月動身。”
陳景言看也沒看:“我這水平的英文,你確定?”
“先帶個翻譯去,呆久了,自然會說了。你啊,趁這幾年好好玩,以后畢業了,有的你要忙。”
“我能忙什么?”
“你說呢乖寶,我現在年紀大了,沒以前有精力,公司里那么多事,總要找個人替我分擔分擔。”
“我沒興趣。你讓陳垣給你分擔。”
“乖寶。”陳振元又是嘆氣,拉起他的手。
陳景言冷著臉,沒抽開。
陳振元知道兒子吃這套,要是跟他來硬的反而連門都別想進。
“好,公司你不想管。那你跟我說,你不出國,國內的大學也考不上,老爸以后破產了,你怎么養活自己?”
“你——”陳景言上下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可能破產?”
“怎么不可能,老爸現在老了,手下那堆人個個心眼比篩子還多,我誰都不敢信,除了親兒子,到底還有誰是盼著我好的?”
見兒子表情有所松動,陳振元輕撫他的手背:“乖寶,就聽爸爸的,啊。”
“我不出國。”
“不想出國,是不是因為剛才那個小姑娘?”陳振元覺得自己已經夠開明了,“放心,老爸不會拆散你們的,我可以安排你們一起出國,怎么樣?小姑娘家里知道嗎,找個時間,我跟她父母見一面,好好聊聊你們的事。”
“說了不去,”陳景言說,“你有空就多陪陪你小兒子,反正你這大兒子早就養廢了。”
“陳景言。”陳振元站起來,“你說的這什么話!”
陳景言無動于衷:“或者你把卡都停了,看看我能不能活的下去。”
最后,陳振元被他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