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乘舟的無責任前世(完)</br> “還在昏迷,不過,并無什么大礙。”</br> 季輕舟這才放心,“我能去看他嗎?”</br> “當然不可以,你現在的修為,還去不了我們住的地方。”</br> 季輕舟明白了,“所以,你這次來,是做什么呢?”</br> “幫他收斂這些寶貝。”</br> “他同意嗎?”</br> “他同不同意,都無法現在告訴我。”</br> “那我不能讓你拿走。”季輕舟平靜道,“這是屬于他的東西,你要拿走,理應經過他的同意。”</br> “你攔不住我。”楚轍道。</br> “我知道,可我會盡力的。”季輕舟的眼里滿是認真,“有一分力,就盡一分力。”</br> 楚轍不太愿意與面前的小杏樹交手,一來他實在不是自己的對手;二來,到底是自己弟弟寵大的,若是自己一不留神傷了這顆小杏樹,楚誠醒了,怕是要和自己鬧的。</br> 楚轍想了想,問他道,“你這幾年一直在修煉,那想不想提升自己的修為?”</br> 季輕舟當然想,“你愿意幫我?”</br> “我可以幫你,不過,修煉之事,清心寡欲最好,你現在心有雜念,若能去掉雜念,修為必會大漲。”</br> 季輕舟當然知道自己的雜念是什么,只是他這幾年努力修煉,為的就是再見楚誠,現今若是去了雜念,反倒本末倒置了。</br> “不用了。”季輕舟拒絕道。</br> “你已經修出了仙骨,若是能摒棄雜念,也能盡早得道成仙,你不愿意嗎?”</br> 季輕舟搖頭,“我去不了你們住的地方,那麻煩你在他醒后,告訴他我在這里,可以嗎?”</br> “他若是一直不醒呢?”</br> 季輕舟笑了,“你之前說過的,并無什么大礙。”</br> 楚轍沒想到他會拿自己的話來堵自己,竟覺得他有幾分意思,“好吧,我記得了。”</br> 他看著面前的小杏樹,終是沒有去拿寶物,只道,“既然你要守著,就把這里的東西看好了。”</br> “我會的。”</br> 楚轍聞言,轉身離開了。</br> 季輕舟看著他離開,在院內站了一會兒,重新回到了樹里。</br> 楚誠還以為楚轍拿了他收藏的那些天材地寶,伸手問他討道,“還我。”</br> “我倒是想幫你收起來,可你那棵小杏樹看守著,我若要拿,就要和他交手,你說,他能在我手下走幾個回合?”楚轍抬眸問道。</br> 楚誠驚愕道,“你打他了?!你這樣的修為,和他這種剛剛化形的精怪交手,你不覺得羞恥嗎!”</br> “瞧把你著急的,我若是真和他動起手,他還有活路?”楚轍淡定的喝了一口茶,“我只是,和他說了幾句話罷了。”</br> “所以你沒有動他。”</br> “我這樣的修為,和他交手,豈不是太欺負人。”</br> 楚誠這才放心,他站起身,“我先去凡間找他,如若家里有事,你傳音給我。”</br> “去吧。”楚轍看著他,“你的心也不在這里,留下也沒用。”</br> 楚誠聞言,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笑了一下,和自己的哥哥道,“有事的話,我還是會回家幫忙的。”</br> “家里還有需要你幫忙的?你顧好自己就好了。”</br> “那二哥,我先走了。”</br> “嗯。”</br> 楚誠得了允許,推門走了出去,他伸手在眼前一抹,便看到季輕舟本體的那棵杏樹,他還以為季輕舟會在白鏡那里,沒想到,竟是回去了。</br> 楚誠瞬間化成了龍形,向季輕舟的方向飛去。</br> 時隔七年,對昏迷的楚誠而言,甚至連小憩都不算,仿佛只是一閉眼一睜眼的功夫,他看著面前已經開花的杏樹,抬頭望著花枝,再低頭,卻見花枝下站著自己熟悉的少年。</br> 楚誠看著他,一時有些怔忪,季輕舟踏著滿地的落花,走到了他的面前,問他,“你好了?”</br> 楚誠點頭,他說,“讓你久等了。”</br> 季輕舟搖頭,他這七年,一直在修煉,修煉的時光總是很快的,所以,倒也并不算難熬。</br> 他想起什么似的,很開心的拉過楚誠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開心道,“我有心了。”</br> 楚誠感受著自己掌下的律動,看著他臉上明媚的笑容,那一剎,卻有些笑不出來。</br> 他昏迷之前,季輕舟還是沒有心的,可是現在,他有心了,在自己昏迷的這七年,他遇到了誰,識得了情愛,有了心,白溪嗎?</br> 季輕舟見他怔怔的注視著自己,似乎并沒有很開心,問他,“你不高興嗎?我有心了。”</br> 楚誠默默收回手,不自覺眨了眨眼,“高興的,你終于長大了。”</br> “有了心就是長大了嗎?”</br> “嗯。”楚誠點頭,“你現在,已經是一只成熟的妖了。”</br> 季輕舟愉悅的笑了笑,看著他,卻見他眉眼雖然溫柔,卻沒有笑意。他不是很懂,“你分明是在不高興。”</br> 楚誠自然是不高興的,他在季輕舟身邊守了那么久,從他還是一棵小嫩苗的時候,就看著他成長,一直到他幻化出人形,陪著他去人世走了一遭。可就因為他昏睡了七天,被白溪這個狐貍精捷足先登,先一步把人奪去,他要是還能高興,那才是見了鬼。</br> 不過楚誠到底不想季輕舟為此難做,因此只是問他,“白溪呢?在這附近嗎?”</br> 他想,季輕舟回到這里應該只是為了修煉,他的本體在這里,只有在這里修煉,才能最快速的成長,可白溪進不來這堵墻,但以他們之間的關系,他應當會在不遠處守著季輕舟才是。</br> 季輕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突然提起白溪,他和白溪已經很久沒見了,故此,如實道,“我不知道,不過白鏡在這附近。”</br> “白鏡?!”楚誠一驚,“他怎么在這附近。”</br> “他怕我有危險,所以住在了附近,說是保護我。”</br> 這下楚誠就更不高興了,白溪也就罷了,白鏡是怎么回事?!他幫白鏡除妖,受傷昏迷,是為了讓白鏡撬他的墻角的嗎?!他怎么好意思?!</br> “所以,你喜歡的不是白溪,是白鏡?”楚誠難以置信道。</br> 季輕舟聞言,只覺得疑惑,他看著楚誠,總覺得自己和他似乎有什么誤會。</br> “我喜歡的不是白溪,也不是白鏡啊。”他輕聲道。</br> 楚誠不解,“你在我昏迷之后,還認識了其他人?”</br> 這下季輕舟明白了,他覺得楚誠可真是難得糊涂,瞬間笑了起來,映著花枝上的杏花,格外璀璨耀眼。</br> 楚誠見他笑了起來,愈發不解道,“你笑什么?”</br> 笑你也有這么笨的時候,季輕舟暗道,不過他沒有告訴楚誠,只是抬頭看了看頭頂的樹枝。</br> “開花了。”</br> “嗯,暮春了。”</br> “想吃果子嗎?”季輕舟問他,他伸出手,白凈的手上,是兩顆已經熟透了的杏子。</br> “這是去年結的。”季輕舟道,“你錯過了七年,不過沒關系,我幫你留了這些果子。”</br> 楚誠愣了一下。</br> 季輕舟拉過他的手,把杏子放到了他手上,“所以,屬于你的,還是屬于你的。”</br> 楚誠聞言,在那一剎有靈光閃過,他在季輕舟把果子放好收回手時,握住了他的手。他似乎明白了他為什么會重回這里,也似乎明白了他這句話的意思。</br> 他看著季輕舟,溫柔而又忐忑的開口,似乎明白了一切,又似還不敢確定。</br> “我喜歡你。”他說。</br> 季輕舟看著他,慢慢抬起唇角笑了起來,“我知道。”他的話語很輕,他說,“我也喜歡你。”</br> 楚誠這才敢肯定自己剛剛沒有會錯意,他不自覺笑了起來,難以抑制的抱住了季輕舟,時隔七年,他的小杏樹,也終于知道什么是喜歡了。</br> 季輕舟回抱住了他,有些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擁抱。</br>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楚誠在的時候,他是沒有心的,不懂情愛為何物,只憑著自己的心性,單純的想與他膩在一起。楚誠離開后,他在白溪的一番話中,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可那是楚誠已經不在他的身邊了,他在一遍遍的回憶中,這才發現,那個人,應該是一直都喜歡自己的。</br>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就受傷了。</br> 他想起自己親吻楚誠時,和他說過“你等等我”,那時的楚誠含笑應允了。他也想起楚誠給自己起這個名字時,和他說過,“我會記得你這葉輕舟”。他總是會回來的,季輕舟堅信,所以他在他們故事開始的地方,等著他回來,一如他曾經等著他長大一般。</br> 他靠在楚誠的肩膀,和他道,“我不喜歡分離。”</br> “那就不分離了。”楚誠溫柔的和他保證,“日后,我都不會再離開了。”</br> “你可以確定嗎?”</br> “當然。”楚誠微微松開了他,看著他,“我可是很厲害的。”</br> “不過也沒關系,”季輕舟想了想,笑道,“就算短暫的分離了,只要再在一起就好了。”</br> “那我像你保證,我會盡快去找你。”</br> “好,”季輕舟點頭,“我會等你的。”</br> 楚誠抱住了他,無聲的笑著。</br> 日升月落,斗轉星移,季輕舟終是修煉成了仙,享有了與楚誠同樣的壽命。他們坐在墻上,看著人世間人來人往,然后跳下墻,入世走上一遭。他們在無數的朝代更替中,盡賞煙霞,看著世殊時異,感慨著人間百態。</br> 也不知道是在一起的多少個年頭了,季輕舟看著自己身邊的朋友再次跳入輪回,以凡人的身份,在人間游歷。他還從未入過輪回,一時有些好奇,楚誠見他似是有些躍躍欲試,笑道,“想玩,就去玩吧。”</br> “可他們說,入了輪回,就不記得前塵往事了。”</br> “只不過是百年的時間,彈指一揮罷了,百年之后,依然會記起。再說,這樣,我們也正好可以重新認識一番,說不定還有意外之喜。”</br> 季輕舟思索了片刻,問他,“若是我們進入輪回,會出生在同一地方嗎?”</br> “不管會不會,我都會去找你。”楚誠道,“我們總是會遇到的,我相信。”</br> 季輕舟點頭,“我也相信,如果你不來找我,我就去找你,我們總是會找到對方的。”</br> “對。”楚誠應允道。</br> 季輕舟聞言,也不再猶豫,他把手遞向楚誠,含笑望著他,楚誠拉著他,一起跳入了輪回。</br> 然而季輕舟是草木修煉成仙,楚誠是天生神獸,二者本就不同,入了輪回,也被分在了不同的時空。</br> 這日,月老在案前算著姻緣,卻見凡間多出兩個人,定睛一瞅,竟是這兩個老熟人,月老無奈的將兩人的紅線再次續上,這一續,季輕舟一睜眼,就發現自己竟然在一個飄窗上。</br> 他蹲在飄窗上,向下望了望,拍了拍胸膛感慨著幸虧沒掉下去,不過,他不是在家里睡覺的嗎?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飄窗上還一副要跳樓的姿勢?是在做夢?</br> 他轉頭環視了一圈屋子內部,就看到酒店房間里,有一個年輕的男人正坐在沙發上,抱臂看著自己。男人長得很是英俊,劍眉星目,看起來還很年輕,看到自己看過來,哼了一聲,笑道,“跳啊,你跳下去,我還敬你有幾分骨氣,你放心,我不僅把你之前欠的錢一筆勾銷,還幫你好好照顧你母親,跳啊。”</br> 季輕舟默默從飄窗上移了下來,走到了面前的男人身邊,拘謹在他旁邊坐下。</br> “你剛剛說,如果沒錢還的話,還能怎么辦?”</br> 楚誠輕笑,“還人啊,我的錢本來就是買你這個人的,不過你愿意嗎,你舍得方曜宣嗎?”</br> 季輕舟微微一笑,“我選這個,”他說,“我特別舍得方曜宣。”</br> 兜兜轉轉,跨越了一個時空,該遇到的,總是會遇到的。</br> *</br> ——我會去找你,我們總是會遇到的,我相信。</br> ——我也相信,如果你不來找我,我就去找你,我們總是會找到對方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