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乘舟的無責任前世（五）</br> 白溪看著門前的花燈,安靜了許久，才慢慢拿起，讓那盞花燈在他滿前燃燒了起來。</br> 季輕舟回了房,就見楚誠手上提著一個龍形的花燈，見他進了屋,稍稍將花燈拿高了點，問他，“喜歡嗎？”</br> 季輕舟自然是喜歡的，“我本來就想買一個龍形的，可是都賣光了，所以白溪才送了我狐貍形狀的。”</br> “這樣啊。”</br> 季輕舟“嗯”了聲,指著他手里的花燈問他，“送我的嗎？”</br> “你想要嗎？”</br> 季輕舟點頭,雙眼亮晶晶的。</br> 楚誠看著他,緩緩把花燈遞了出去。</br> 季輕舟提著花燈，眼里滿是笑意,他看著花燈，楚誠看著他，花燈照亮了他的臉龐，他點綴在了楚誠的心間。</br> 是時候了,楚誠想，他們還有其他地方要去,不應該在這里棲留太久,還是盡快幫白鏡解決麻煩，盡快離開吧。</br> 第二天早上,楚誠和季輕舟一起吃了飯,這才和白鏡離開,臨走前，他問季輕舟，“想不想去其他地方？”</br> “想。”季輕舟回他，他已經和白溪在洛水玩了許久了，也有些膩味了。</br> “等我回來，我們就離開吧。”楚誠道。</br> “好。”季輕舟彎著眼睛笑了笑。</br> 楚誠捏了捏他的臉，轉身出了門。</br> 季輕舟難得的沒有出門，一邊在屋內修煉，一邊等著他回來，可是他等了許久，直至日落，也沒見到楚誠的身影。他看著不知何時高懸的月亮，聽到白溪提醒他該吃飯了。</br> 季輕舟等了一天，楚誠都沒回來，白溪勸他，“明天應該就回來了吧。”</br> 季輕舟點頭，回房睡下了。</br> 他看著床頭掛著的花燈，伸手摸了摸，在心里默道：你要快點回來啊。</br> 這是他化形后，第一次，自己入睡。</br> 白鏡是在三天后回來的，他受了傷，傷不重，但是季輕舟和白溪卻隱約感覺到了不祥。</br> “楚誠呢？”季輕舟問他。</br> “他回家了。”白鏡道，“那個上仙入了魔，拼著一死要與他同歸于盡，楚誠是神獸，自然不會死，可是受了傷，昏迷了。他的兄長算出他有此一遭，所以在他昏迷后把他帶了回去。”</br> 季輕舟有些驚詫，“那我怎么去找他？你帶我去？”</br> 白鏡搖頭，“我不知道他家在哪里，我即使知道，也不去了。我是凡間的妖怪，他是上古神獸的后裔，我們是在凡間相識的，我只知道他是龍，不知道他家在哪里，該如何前去。”</br> 季輕舟愣了一下，微微眨了眨眼，沒有說話。</br> 白鏡安慰他，“你不用擔心，等他醒了，自會來找你的。”</br> “可他什么時候才會醒呢？”</br> 這個白鏡不知道，楚誠上次一睡就是百年，誰知道這一次，他什么時候會醒呢。</br> “我會照顧你的。”白鏡道，“他是我朋友，這次又是為了幫我才受的傷，我會照顧你的。”</br> 季輕舟聞言，抬頭看向他，突然就想到他剛剛步入凡間的那一天，楚誠對他說的“我會保護你的”，而現在，他卻不見了。</br> “我不需要你的照顧。”季輕舟輕聲道。</br> 白鏡怔了一下，他看著季輕舟，季輕舟安靜的，沉默的坐著，許久，他站起身，回到了房里，開始修煉。他總覺得他修煉的太慢了，所以修為不高，沒法和楚誠一起去除妖，也沒法長出心，他想要修煉的快一點，他想，楚誠那么厲害，說不定，很快就醒來了。</br> 可是他等了一天又一天，楚誠卻始終沒有出現。</br> 季輕舟看著屋外的竹林，突然在有一天，和白鏡說，“我要離開了。”</br> 白鏡不解，“你要去哪里？”</br> “我要回去了。”季輕舟道，“回我生長的地方。”</br> 他不想再在這里等下去了，他和楚誠當時說好的，等他回來，他們就離開這里，去別的地方玩，他不想再呆在這里了。這里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天又一天的失望，他想回去，回到他生長的地方，回到那座院子，至少，那里還有楚誠的氣息。</br> 白鏡勸了他幾句，可是季輕舟很堅持，白鏡無法，只好道，“那我送你回去。”</br> 季輕舟沒有反駁他，他說，“好。”</br> 白溪知道他要走，最后帶他去鎮子里玩了一天，只可惜季輕舟早已沒了游玩的心情，看什么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白溪只好帶他去看戲，想讓他能稍微活潑一些。然而他這個日子沒選好，戲臺上演的是書生與小姐生死離別的戲碼。</br> 季輕舟看著，不禁有些難受。</br> 白溪見此，連忙把他帶了出來，心里責備著怎么今天唱這個戲。</br> 他帶著季輕舟坐船去游河，季輕舟看著河里的魚，卻懶得伸手去逗弄它們。</br> 天黑了，白溪帶他往回走，靠近竹林的時候，白溪問他，“一定要走嗎？”</br> 季輕舟“嗯”了一聲。</br> “留下來也可以等他。”</br> “不用了。”季輕舟道。</br> 白溪看著他，一張嘴張開又閉合，閉合又張開，終是道，“我喜歡你。”</br> 季輕舟抬頭看他，月色下，他的眼睛很干凈，純粹的毫無一絲雜質，他問，“什么是喜歡？”</br> 他記得自己曾經問過這個問題，那個時候楚誠說，等他有心了，他自然就懂了。可是，他到現在，還是沒有心。</br> 白溪看著他平靜的不帶任何的喜怒的雙眸，感受著自己的心情，回答他，“喜歡就是想和他一直在一起，什么事情都想和他去做，想讓他開心，想讓他不要離開自己。想到他會離開，就感到難受，想到或許再也見不到他，就感到悲傷，怕他離開，更怕他忘記自己。</br> ”</br> 季輕舟安靜的聽著，他的腦海里浮現一個人，他驚訝的發現，自己似乎是知道什么是難受和悲傷的，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胸膛，隱隱似乎感覺到了什么在跳動。他輕聲道，“那我應該是喜歡他的。”</br> 他覺得，他似乎有心了。</br> 白溪聽著他這句話，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垂下了眼眸。</br> 季輕舟那一天，感受著自己的心跳睡著了。他夢見了楚誠，他向他跑過去，驚喜的告訴他，“我有心了。”</br> 他看到楚誠笑了笑，和他說，“那你等等我，我很快會去找你。”</br> 季輕舟點頭，然后，他感到了日光照在了他的眼睛上，天亮了。</br> 季輕舟和白鏡離開了，他們順著之前來時的路一路折返，回到了季輕舟最開始入世的城里。白鏡問他，“你能找到你生長的地方嗎？楚誠應該是施了法，我看不到。”</br> “我可以。”季輕舟道。</br> 他的本體就在那里，即使他看不到，卻也可以感受的到。他一路往前走，一直走到一堵墻前。</br> 季輕舟看向白鏡，和他道，“下次見。”</br> “我就在這座城里，有事，你高喊我的名字，我就會出現。”</br> “好，謝謝。”</br> 他看著面前的墻，一躍，便跳進了墻內，墻內的景色還是那樣，和他離開時并沒有什么不同。季輕舟感受到了和他身上同樣的氣息，那是屬于楚誠的氣息。他走近自己的本體，伸手摸了摸面前的樹干，慢慢回到了樹里。</br> 白鏡看著面前的墻，想伸手去碰，卻發現根本碰不到，他想試試自己能不能也進去，然而無論怎么跳躍，都還是在墻外。他這才終于放下了心，這應該是楚誠設下的屏障，那棵小杏樹，本就是屬于這堵墻內的生靈，所以他可以回去，但是他不是，所以他進不去。這樣，也就沒有其他妖，可以傷害季輕舟了。</br> 白鏡選了一處距這里不遠的街道住下，想著這樣，也能更好的照顧季輕舟一些。可是季輕舟卻一直沒再出來，一天兩天，一月兩月，一年兩年都沒再出現。</br> 楚誠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家里的床上。他坐了起來，門開了，他的二哥走了進來，見他醒了，問道，“感覺怎么樣？”</br> “還好。”楚誠看著他，“我怎么在這兒？”</br> “你受傷昏迷了，之前我算出你有這么一次災難，所以去接了你回來休養，不然讓你在凡間繼續待著，你哪能好這么快。”</br> 楚誠點頭，卻瞬間想到了什么，問他，“我昏迷幾天了？”</br> “不多，七天罷了。”</br> “七天！”楚誠一驚，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也就是說，他和季輕舟已經分開七年了。</br> “我有事要去一趟凡間。”楚誠掀開了被子下了床。</br> 楚轍看著他的動作，問他，“你是要去見那棵小杏樹嗎？”</br> “你知道？”</br> “何止知道，我還見過。”楚轍淡定的坐下，倒了杯茶給自己。</br> “你去見過他？”楚誠在他對面坐下，“什么時候？”</br> “自然是你昏迷的時候。你拿了那么多寶貝離開，現今你人在這里，可是那些寶貝卻不在，我自然得替你收著。”</br> 楚轍說著，想起了那天夜晚。那時，他尋著楚誠的氣息，找到了他藏寶的地方，楚誠的障眼法在他這里自然起不了作用，他設下的屏障，也自然攔不住自己，然而他進了那堵墻，便見面前站了棵小杏樹，防備的問他，“你是誰？”</br> 那棵杏樹身上有楚誠的氣息，楚轍看著他，一眼看到了他的過往，也明白了他為何會在這里。三年過去了，這棵杏樹的修為漲了不少，已然修出了仙骨，成仙只是早晚的事。</br> “我是楚誠的哥哥。”他道。m.</br> 季輕舟見他模樣與楚誠有幾分相似，身上的氣息也有些相似，遂問道，“他現在還好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