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嬤嬤，你看看凝兒是不是出落得越來越漂亮了？”</br> 良久之后，老國公夫人瞇著眼睛，突然開口說道。</br> 老國公夫人還依稀記得顧香凝初入府時的樣子。</br> 畏首畏尾上不得臺面，一副小家子氣的模樣，給老國公夫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br> 她念著當初與庶妹的那么一丁點兒情分的面子上收留了顧香凝。</br> 對于老國公夫人來說，不過就是添一副碗筷和一份薄妝的事兒。</br> 這人越上了年紀，心腸就越軟。</br> 收留了顧香凝后，老國公夫人就再沒有管過顧香凝。</br> 只是聽說這顧香凝自入府后，鬧了不少笑話。</br> 讓老國公夫人有些不高興，覺得丟了自己的臉面。</br> 可今日一見，竟是完全不見初入府時那輕浮瑟縮的模樣，倒是多了幾分端莊秀雅，站在那里別有一番楚楚動人的風姿。</br> “還真是……這表小姐多日不見，竟出落得越發水靈了……不愧是老祖宗那邊的后輩，真是個美人胚子呢……”，秦嬤嬤逗趣道。</br> 她說的倒也不是假話。</br> 現在的表小姐和初入府時比，可真是強上太多了。</br> 雖說，還是不能比自家小姐，但好歹帶出去不會失儀了。</br> 可見，這學還是沒白上，還是他們慶國公府會□□人。</br> 秦嬤嬤說完，屋中除了七小姐楚寄瑤一臉不以為然外，其它的人都笑了起來，贊同附合著秦嬤嬤的話，哄著老國公夫人開心。</br> 若不是這顧香凝和老祖宗沾了點姻親，哪里能獨住一個院子還撥人伺候？</br> 老國公夫人和秦嬤嬤的話，顧香凝可沒當真，甚至沒往心里去。</br> 夸不夸她漂亮，根本不重要。</br> 重要的是不能讓老國公夫人起疑。</br> 滿屋的小姐們就她落了單。</br> 老國公夫人現在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若是，她流露出一星半點兒的不妥，就極有可能被老國公夫人識破。</br> 人老成精。</br> 弄不好，又是一盞毒酒將她送走。</br> 考驗演技的時刻到了！</br> 顧香凝努力回想著劇組女演員們是如何演撒嬌的……身子微微一側，小臉微紅，小腳一跺，不依道：“老祖宗……”，聲音拉長，說不出的嬌俏柔婉。</br> 見到顧香凝害羞了，屋里人笑得更歡了。</br> 連老國公夫人也被逗得笑了起來。</br> 似是見顧香凝表現得極為自然，身子也沒有任何不妥之處，老國公夫人便放過了顧香凝，又與這些孫女閑談了幾句，便覺得倦了，放了眾位小姐回院。</br> 待人都走凈后，秦嬤嬤揮退了屋里的大小丫鬟，站在老國公夫人的身后，輕輕地給老國公夫人揉捏著雙肩，開口道：“老祖宗這下放心了？不是咱們府中的小姐……”</br> 咱們府中的小姐自幼飽讀詩書，怎么會做出那等混帳事來？</br> 老國公夫人舒服地瞇上了眼睛，也松了一口氣，“不是咱們府上的就好……”</br> 唉……</br> 隨著皇子們的長大，這爭斗也就會越發的激烈。</br> 他們慶國公府坐到這個位置，做為臣子也是到了頭，頂了天了。</br> 慶國公府可不想參與皇子們之間的。</br> 剛聽說四皇子與太子爭斗，中了春/藥，在翔鳳樓臨幸了一個女子。</br> 老國公夫人聽得心驚肉跳。</br> 不知是哪家的女子遭了殃，更擔心自己這群如花似玉的孫女們。眼下見孫女們都是沒有落單與眾姐妹在一起的，老國公夫人才放了心，順便分一點心思關心一下顧香凝。</br> 不管怎么說，都是和自己有點血脈關系的。</br> 見顧香凝神色嬌俏自然，行動靈活自如，完全不像有事兒的樣子，老國公夫人也就放心了。</br> ……</br> 顧香凝回到自己的南熏院后，先讓人取了銀子賞了青鳶，兩人交換個眼神后，青鳶回去了。隨后，顧香凝也不看眼巴巴的香云等人，只說自己乏了，便將人都攆出了臥室。</br> 待人都走凈后，顧香凝腿一軟，滑坐在了地上。</br> 她連過四皇子和老國公夫人兩關，就算是心理素質好，此時，也有點兒撐不住了。</br> 現在回想起來在翔鳳發生的一切，顧香凝的心就不由自主的狂跳，舔舔發干唇角，顧香凝都有些不敢相信，她竟然全須全尾的回來了。</br> 那她是不是就安全了？</br> 想著她當時當著太子和眾皇子沒露面，當著四皇子李承郗時，她未露名，惶惶的心這才安穩許多。</br> 她就是個插曲。</br> 插曲！</br> 原書上，四皇子命人把她扔出門后，根本就再沒想起她這號人物來，拋之腦后了，也因此老國公夫人才會氣得一盞毒酒送她歸了西。</br> 所以，她應該是安全的。</br> 沒有在游園會鬧得人盡皆知，丟了國公府的臉面，四皇子也不記得她……甚好。</br> 也不知道，宮中此時是何模樣？</br> 不過，想也知道……怕是在老皇帝面前，四皇子與太子又是一番刀光劍影了，可千萬不要把她這條小雜魚給卷進去啊。</br> 她不希望被任何人提起……</br> 顧香凝心中暗暗祈禱著。</br> ……</br> 皇宮中，四皇子所居住之景明殿寂靜無比，小宮人們都放緩了呼吸。</br> 當今圣上弘德帝在景明殿大發雷霆，殿外跪著的不只是太子，還有二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br> 也就是說當初在翔鳳樓看熱鬧的皇子一個不落，全跪在了這里。</br> 誰叫四皇子李承熙吐血了呢？</br> 二皇子李承琮一臉的擔憂。</br> 三皇子與五皇子一臉的后悔，他們就不該被太子慫恿著去看熱鬧。</br> 只有太子李承乾一臉的不以為然。</br> 不就是沒來得及紓解，被熱性攻得吐了口血嗎？有什么大不了的？一想到就因為這個，老爺子就罰他堂堂一太子在景明殿前下跪，太子李承乾眼底便閃過一絲陰鷙。</br> 這不就是讓他下跪給李承熙認錯賠禮嗎？！</br> 憑什么？！</br> 他可是太子！</br> 老爺子也太偏心了！</br> 從小就是這樣！</br> 一想到受如此屈辱，太子李乾就不由得臉色陰沉，袖子里的拳頭攥得“嘎嘎”做響。</br> 良久之后，太醫們也都離開了，想是四皇子已無大礙。</br> 景明殿消停下來后，一只白玉茶盞猛地由門內砸了出來，落在了青石磚之上，四分五裂，碎屑四濺，嚇得三皇子和五皇子不由得心里一哆嗦。</br> 老爺子這是氣大了。</br> 也是，太子也太胡鬧了。</br> 竟然給李承熙下春/藥。</br> 這藥是胡亂吃的嗎？！</br> 正在敬酒中，就明目張膽的下春/藥，日后，誰還敢與他一同喝酒？！</br> 今日是下□□，明日怕是就要下斷腸散了。</br> 這樣蠢笨狹隘之人，竟然是我朝太子……</br> 三皇子與五皇子互相對視一眼，眼底都閃過了一絲不屑和幸災樂禍。</br> 無論是四皇子李承熙還是太子，誰倒霉，他們都高興。</br> “太子，你可知錯？！”</br> 弘德帝砸了只白玉茶盞，這才稍減了幾分心中的怒火，看著太子一臉蠻橫毫無悔過之心的模樣，瘦削的臉上滿是陰郁，緩緩開口道。</br> 太子李承乾不以為然道：“兒臣就是想和四弟開個小玩笑……四弟平日里也不近女色，兒臣這不是怕他憋出毛病嗎？哪成想，四弟寧肯自己憋著，也不動那女子……”</br> “是不是真的不行啊……”</br> 太子李承乾憊懶地說道。</br> “太子慎言！”</br> 二皇子李承琮聞聽此言，不由急忙勸阻道。</br> 不能再惹老爺子生氣了。</br> 三皇子和五皇子聽得直想發笑，可是，又不敢，只能低下頭，在心里偷笑著。</br> 敢暗指李承熙不行，太子爺可真是什么都敢說啊……</br> 不過，這樣的說法，也不是太子爺先說的，不過，大家都是在心里頭猜測的。可沒人傻到敢在老爺子的眼皮子底下說出來。</br> “放肆！”</br> 果然，弘德帝聽得大怒。</br> “太子言行有失，勒令回府禁足七日！”</br> “二皇子李承琮封順王，掌管禮部大小事宜！”</br> 洋洋得意的太子李承乾一愣，不由得看向了身邊的二皇子李承琮。</br> 回府禁足都是小事兒。</br> 反正這些年，他也沒少被老爺子訓斥勒令。</br> 可是，老爺子卻從未如此這樣打過他的臉。</br> 老爺子空降了二皇子李承琮是什么意思？而且，自古以來都是先成家后封王的。雖說，已經在為李承琮選妃了，但畢竟還未成親，就提前封了王爵，又給了差事，這是什么意思？</br> “順”……</br> 有順位之意。</br> 難道……老爺子想要廢了他，而改立二皇子李承琮嗎？！</br> 太子李承乾瞳孔緊縮，眼神變得陰暗幽深。</br> 是了……</br> 他可是二皇子！</br> 若是廢了他，理應由他當太子的。</br> 自古就是立嫡立長！</br> 他若不是嫡出，這個太子怕也是輪不到他做。</br> 父皇偏心李承熙，讓他多年來一直將目光落在李承熙的身上，可是，父皇再偏心李承熙，這個太子也輪不到李承熙來坐，倒是這個二皇子李承琮……這么多年，他可是將他給忽略了呢？</br> 二皇子李承琮大喜。</br> 原本他以為他封王還得待他成親之后呢，卻沒想到現在就封了王。</br> 封了王，有了實權的王爺的婚禮可不是一個光頭皇子能比的。</br> 二皇子李承琮如何能不喜？</br> “老三和老五回府后禁足一日！”</br> “下去吧！”</br> 躺在床上的四皇子李承熙聞言，垂下雙眸，心中冷然。</br> 這應該就是老爺子給他的交待了。</br> “老四，和你同床的是誰家小姐？朕把她賜給你做侍妾！”，弘德帝攆走了幾個兒子，一想到太子的胡言亂語，就忍不住生氣。</br> 誰說老四不行？！</br> 這不是已經有了心儀的女子了嗎？</br> 若不心儀，怎能裹緊她的頭臉不讓她被人看到？</br> 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br> 若不是對那女子有些意思，那暖床女子是應該被他兒子扔出門外的。</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