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無限好。</br> 春草綠、春花香、就連樹上喳喳喳的小鳥兒都顯得活潑可愛。</br> 桂枝從車上跳下來，提著個桶到河邊打水,就看到錢貴默默地跟上來,沖著她笑道：“水重，我幫你提吧。”</br> 桂枝還沒說話呢，跟在后面挽著個籃子的春杏就噗嗤笑了,“錢姐夫,我這籃子也重得很呢,你幫不幫提啊？”</br> 一聲‘錢姐夫’讓錢貴整張臉都漲得通紅,支支吾吾道：“幫，幫。”</br> 桂枝也臉色通紅的瞪她,“你胡說些什么呢？！”</br> “有何胡說的，親事都定下了,到了京城就給你們倆辦喜事呢。”春杏笑著拐到一邊摘野菜，“說起來我還是你們的媒人呢,到時候可要給我包個大紅包。”</br> 嬉笑聲中，桂枝跺跺腳往河邊去了，錢貴左看右看，趕緊跟了上去。</br> 春杏嘴角含笑,挑著嫩芽嫩葉子掐了半籃往回走,但走到半路便看到康哥兒沖了過來，嚇得她連忙張開手攔住。</br> 勸道：“大爺,那頭有水呢,可千萬別去！”</br> 康哥兒眼前一亮,“我要玩水！熱！”</br> “使不得使不得,”春杏大驚，彎腰拉住了他的胳膊，“我們正在趕路呢，可不能玩水，您覺得熱那讓菊香給您換身輕薄的衣裳可好？”</br> “我不，就要玩！”康哥兒掙扎，但他的力氣及不上春杏，半響掙脫不開，頓時急得額頭冒汗。</br> 正在這時，菊香也氣喘吁吁地跑了來，瞧見了春杏手里的康哥兒頓時松了口氣，感激道：“多謝春杏姐姐，我剛轉個身大爺就跑沒影了，可把我嚇壞了。”</br> “你是要當心些，”春杏板起臉，“這可不比家里，荒郊野外的出了事姑娘和姑爺能扒了你的皮！”</br> “好姐姐，我再不敢了！”今年不過才十三歲的菊香嚇得臉色發白。</br> 正在這時，去河邊打水的錢貴和桂枝也回來了，看見了鬧著要去玩水的康哥兒，錢貴連忙放下裝滿了水的桶，將人抱了起來。</br> “大爺，水沒什么好玩的，小的帶您去掏鳥窩可好？”</br> “剛在那邊聽到了鳥叫聲，定有鳥窩，我們去掏了烤鳥蛋吃好不好？”</br> “好啊好啊！”康哥兒只是在車里待悶了，不是非要去河里玩水，聽到錢貴說掏鳥窩他頓時就想起了烤鳥蛋的香味，這玩水就吸引不了他了。</br> 頓時就催促錢貴趕緊去。</br> 錢貴遲疑地望著桂枝，桂枝白了他一眼，“你就安心帶著大爺去吧，這桶我和春杏一人一邊，抬回去也就是了。”</br> 見狀錢貴就在康哥兒的催促下往另一邊去了，菊香連忙跟上。</br> 春杏搖搖頭，道：“看來還是得給大爺配個小廝才行，菊香現在已經不太看得住他了。”</br> “到了京城再看吧，”桂枝也是看了問題，“本來姑娘覺得家里門房那兒子挺適合的，只是他爹如今和鄭寡婦好上了，不好教人骨肉分離。”</br> “只得到了京城再看了，這路上就讓錢貴寸步不離地守著他吧，除了幾位主子也就段嬤嬤和錢貴的話他略聽一聽。”</br> “可是段嬤嬤年紀大了，教導大姑娘禮儀還行，但要跟著大爺瞎跑可就不成了。”</br> “也是，”春杏略想了想點頭，“說起來我們快要到廣州府了吧？”</br> “這走走停停的，都有半個多月了。”</br> 桂枝和她共提著一桶水往回走，聞言道：“十八天了，我們在省城換了如今這商隊，走走停停的過去了十天時間，差不多也得到了。”</br> “也不知這商隊做的是什么買賣，對這時間一點都不著緊的。”</br> “我前兩日聽姑娘說，要不是還沒定下船，非得甩開了他們自己走不可。”</br> “怕是盯上了咱們姑爺呢，”春杏小聲道：“那商隊主人見天兒湊到咱們姑爺跟前，上回我去送茶的時候還聽他說他的幾個女兒如何如何賢惠。”</br> “嫁妝如何如何的多。”</br> “姑爺都端茶了他還在不停地說，真不害臊。”</br> “還有這樣的事？”桂枝大驚，憤憤道：“那下回他再來，我非得送茶葉末子不可！”</br> “你們兩個在說什么呢！”不遠處已經搭好炤臺的顧廚娘喊道：“好姑娘，快把水提來，晚了怕來不及了。”</br> “知道了，就來。”兩人快走了幾步，將水桶放在地上，不料放得太急水潑了些，驚得她們連忙躲開。</br> “小心著些。”徐嬤嬤正好走了過來，對顧廚娘道：“顧廚娘，晚膳給我家太太備些粥和小菜就好，她胸口悶，吃不下那油膩的。”</br> “好好好，”顧廚娘連忙答應，“待會上車之后我就用碳爐燜上，保準一停車就能好，又香又濃。”</br> “嗯。”徐嬤嬤點點頭，然后回去了。</br> 桂枝和春杏這才放松下來，“徐嬤嬤嚴肅得很，我現在還有些怕呢。”</br> “我也是，”春杏附和道，“你快回去吧，這里有我就行了，晚了姑娘怕不是要等急了。”</br> 桂枝點點頭，回到了馬車附近。</br> 馬車里，劉玉真和母親曾氏說著話，“娘，您感覺好些了嗎？我這有在府城取的暈車丸子，要不您吃一顆？”</br> 曾氏擺擺手，“我這是有些累了，歇會兒就好。”</br> “那我扶您下去走走吧，”劉玉真建議道：“瞧瞧那些綠景兒，您心情也舒暢些。”</br> “也好。”曾氏就著她的手下了車，看到周圍人來人往的頓時微皺眉，喊丫鬟給她們取帷帽來。</br> “哎，這些人一天到晚吵吵嚷嚷的，下回還是得咱們自家人啟程才好。”</br> “娘，”劉玉真解釋道：“你女婿說，南邊歸化未久，始終不如北邊太平，這些商隊都是老油子，跟著他們能避免很多事。”</br> “您也看見了，他們都雇了鏢師呢，對這路也是熟的。”</br> “我們人少，還是不要單獨走的好。”</br> “好好好，都聽你的。”曾氏也就是隨口抱怨罷了，“我們到那邊去走走，我看那花開的不錯，摘些來插個瓶擺在車里也好看。”m.</br> 劉玉真見她有興致也高興，“那我讓人吩咐李三編個壺來，不出門還不知道他有這手藝呢，編出來的籃子靈巧又好看。”</br> “哪一個能在主子跟前露臉的下人沒有一兩個絕活？”曾氏笑道，后問她：“你這回帶了這李三和馮大上京，可是要把身邊的丫鬟許了？”</br> “桂枝和春杏比你還大些，是到了年歲了，這兩個也有出息，不算埋沒。”</br> “桂枝已經許了錢貴了，他們兩家也過了定，到京城后就給他們辦婚事。”劉玉真解釋道：“春杏倒還未定，得問問她家里人呢。”</br> “也是，”曾氏恍然，“春杏一家人都在京城，正好這回問一問。”接著又語重心長地道：“丫鬟們年歲到了就得給她們找好人家，免得養著養著，養大了心思。”</br> “那可就不得了了。”</br> “也傷了你們之間的情分。”</br> “我明白的，您就放心吧。”劉玉真笑著回道，“母親您瞧，是這朵黃色的好看，還是這朵紅色的好看？”</br> “我覺得這紫色的也不錯。”曾氏彎腰摘了一朵紫色的，“你瞧瞧。”</br> 劉玉真認真看了看，點頭，“是好看，那就都摘了吧，姹紫嫣紅瞧著心情也好。”</br> “你這喜好啊，真是一直沒變，”曾氏笑道：“插花就愛每種顏色都挑一些，穿衣裳也是這樣，柜子里那顏色晃眼得很。”</br> “好看啊！”劉玉真依偎著她，笑嘻嘻的。</br> ……</br> “姑娘，您可要去走走？”梅香跟著剛醒來的慧姐兒在車旁轉悠，問道。</br> 慧姐兒伸手跺腳地活動開，問道：“爹爹他們去了何處？”</br> “商隊管事來請呢，姑爺便過去了。”梅香回答：“老太太身子有些不好，太太過去服侍了，臨走前吩咐午膳的時候再把您喊醒。”</br> “至于大爺，被錢貴帶去掏鳥窩了，剛剛還聽到了他的笑聲。”</br> 慧姐兒想了想，“那我們去給外祖母請安吧，段嬤嬤說過了，長輩若有不適，作為晚輩是要去侍疾的，我們過去看看吧。”</br> 于是午膳的時候，就是老少三人一起回來了，慧姐兒懷里還捧著一個藤條編織的花瓶，其上插著幾支花。</br> “爹爹，好不好看？”</br> 陳世文看了看，又抬頭看沖他使眼色的劉玉真，點頭道：“好看，待會兒就擺在車里吧，也添些香氣。”</br> “好！”慧姐兒高興地應道。</br> “爹爹，爹爹，這湯里的蛋是我撿的！”康哥兒扯扯他的袖子，“好大一顆！”</br> 陳世文安撫他，“那爹爹等下好好嘗嘗。”</br> 康哥兒滿意了。</br> 劉玉真給母親舀了碗湯，問他，“剛剛商隊那邊喊你有什么事？可是快到了？”</br> “不錯，”陳世文頷首，“再有兩日便到廣州府了，我們在那里歇幾日，然后再乘船北上。如今是秋天水路未封，所以不必在杭州下船轉馬車，到了差不多時候便換小一些的船。”</br> “可一路直行到京城，所以你和岳母可以在廣州府逛逛，多買些東西也不要緊。”</br> “爹爹，京城大嗎？”康哥兒好奇地問，“有沒有府城大？”</br> “笨弟弟，省城要比府城大！”慧姐兒糾正他。</br> “京城最大。”陳世文含笑回答：“到了京城，就送你們去書塾讀書。”</br> “那我要向爹爹一樣，考狀元！”康哥兒高興地喊道。</br> 陳世文哈哈笑，“那就承你吉言了。若你爹我能考中狀元，就給你請個好夫子好不好？讓你十幾二十年后也能考狀元。”</br> “好啊好啊。”康哥兒年歲還太小，不懂得這科舉的艱難，當下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br> “我也要考狀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