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真和桂枝都是難掩笑意。</br> 周琴也是一個聰明人,但如今懷孕讓她的思維都有些遲鈍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百巧閣……”</br> 劉玉真點頭,“那里頭的有些花樣是我畫的。”</br> “我家姑娘有那里頭的股子呢。”桂枝補充道。</br> “天爺啊……”周琴驚訝道：“你怎么都不告訴我，若是告訴了我怎么也得給你捧捧場啊,這百巧閣雖然這段幾天好起來了但是之前都無人問津的呢。”</br> “也就是最近的事。”劉玉真把事情解釋了一遍，“如今那里是三姐姐管著，我就畫些圖樣子。”</br> “就是你那位嫁到府城孫家二房的三姐姐？我記得她是個美人兒，怪不得她前些日子穿了一身百花裙參加了知州大人家的宴席。自那以后啊這白巧閣便起來了,我懷有身孕沒去,聽說那裙子美極了,走動之間如有百花盛開,整個屋子的人都看呆了呢。”</br> 周琴感嘆，隨即又看了她幾眼,“這傳聞里，和你這一身有些像啊，你剛剛朝我走來的時候我也隱約覺得有蝴蝶在你的裙擺間飛舞,和你今日頭上的點翠首飾極配。”</br> “我這一身是繡上去的,”劉玉真給她解惑,“她那一身是幾匹料子拼接的,所以才這么快就能得，不過圖樣子是我給的。”她只給了圖樣子,但是三姐姐能想到在知州家的宴席上一鳴驚人,還真有幾分經商的天賦。</br> “原來如此。”周琴偷笑,“如今這府城的小娘子們為那一身衣裙都瘋魔了呢，若是沒有簡直都不敢出門了，要不是我如今懷孕了不能穿那樣顯腰身的裙子，我也得去買一件。”</br> “等你生下了小侄兒，我定送你一件。”劉玉真開心地笑道。</br> “那我可是記下了，到時候你若是不給，我可是要堵著你家的門討要的。”周琴狡黠一笑。</br> “少了誰也不能少了周姐姐……”劉玉真話語一頓，目光透過院子里忙碌著的人落在一個熟悉的身影上，“那是二姐姐？”</br> 周琴順著她的目光往那方向看去，半響點頭道：“是的，她今日是穿了這身衣裳。”又回過頭來看她，“她的事我都聽說了，母親跟我好好的抱怨了一通，說二房行事太沒有章法了，一點兒大家子臉面都不顧。”</br> “如今那通房還在斷斷續續鬧著呢，偏偏二嬸和二哥又舍不得處置，長久以往定是要不好的。哎，我二哥啊從小就是個憐香惜玉的性子，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br> “你二姐也是，都懷著身子呢，還出來迎客，家里也不差這么一個人。好了，不說這些，我也該領著你到屋里去了，久了母親要派人來尋的。”</br> 說完她站了起來，打趣道：“你如今啊，是這縣城里頭一等的尊貴人了，聽說前些日子陳舉人去京城，縣令大人都親自來送呢，那些秀才童生們就更不必說了，把那長亭擠得不行，這出來接你還是我從大嫂嫂那搶來的活計呢。”</br> “如今這縣城里除了我娘她們幾個，旁的都比不過你。”</br> 劉玉真也跟著站了起來，領著慧姐兒往前走，“我哪能跟你娘他們相比，大家不過是瞧著他有前程罷了。”</br> “誰不是呢，”周琴的手搭在春杏的手臂上，“夫榮妻貴，咱們女子所求的不就是如此嗎？”</br> 劉玉真笑了笑，沒說話。</br> “對了，我險些忘了，”周琴湊近了小聲說道：“我今日出來接你，除了和你許久未見之外還有一樁事，我聽母親說如今縣城里好些人家想要求娶慧姐兒呢，你若是沒這個意思便小心些。”</br> 劉玉真驚呆了，“不會吧？這也太早了，家里頭她四姑姑都沒定下呢。”</br> “不早了，女兒家七八歲就定下的也不是沒有，我和夫君就是娃娃親，”周琴的聲音很低，“而且你那鄉下長大的小姑子哪能和慧姐兒比？她那如今是舉人，將來沒準就是官老爺的爹就不說了，單單她那嫁妝就能讓不少人眼熱。”</br> “如今她有你教導著，也不在三不娶之列，有些人可不就起了心事，還想著讓我們家老太太或是你們劉家那頭做媒呢，總之你當心著些便是了，可莫要著了人家的道了。”</br> “我明白了。”劉玉真慎重點頭，她是不可能答應慧姐兒這么早就定下婚事的，可得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才好。</br> ……</br> “陳太太來了——”</br> 周家為此次周老太太的七十大壽搭了好幾個喜棚，周琴領著她來的這一處是堂屋所在，還沒進呢里頭就有人喊開了，隨即有幾個年輕的婦人迎了出來。</br> 走在前頭的是周大太太的庶子媳婦，劉玉真在閨中時見過幾次，但就屬這一次見到的笑容最燦爛。她先是和劉玉真打了聲招呼，然后對著周琴笑道：“三妹妹，剛剛姑爺打發人來尋你呢，也不知是什么事，你快去瞧瞧吧。”</br> 周琴聽聞頓時有些急了，對劉玉真道：“真姐兒，那我便不領著你進去了，三嫂真姐兒就麻煩你照應了。”</br> 周三奶奶和善回應，“陳太太這兒三妹妹你就放心吧。”</br> 劉玉真也安慰道：“周姐姐你別急，當心些。”</br> “知道了。”周琴走得有些快，聲音傳來時已在幾步開外了。</br> 劉玉真瞧著她這個樣子欲言又止，周三奶奶見狀解釋道：“陳太太你放心，三妹妹回來后母親就請了大夫好生瞧過了，三妹妹這胎坐得穩呢，走動不礙事的。”</br> “讓您見笑了，”劉玉真收回目光，“周姐姐嫁人之后性子還是這般，一點都未變。”</br> “姑爺和她感情好著呢，”周三奶奶的語氣中有幾分羨慕，“不見了一刻就要打發人來尋的，這幾日飯前飯后姑爺還領著她去花園散步，母親瞧見了直說她嫁對了呢。”</br> “不說這個了，陳太太，”周三奶奶微低著身子，“這就是貴府大姑娘了吧？真是個標致人兒。”</br> 說著便褪下手里的一個金鐲子，遞過去笑道：“初次見大姑娘，也沒備什么禮，這便拿去玩吧。”</br> 慧姐兒沒接，抬起頭來看著劉玉真。</br> 劉玉真瞧不過是個不到二兩的金鐲子，點頭：“讓您破費了，慧姐兒快謝過周三奶奶。”</br> 慧姐兒伸手接過，脆生道：“謝謝周三奶奶。”</br> “誒，真是個嘴甜的姑娘。”周三奶奶笑盈盈的，領著兩人穿過喜棚來到屋內，屋子里已經坐了許多人了，大多是些上了年歲的太太們。坐在最上頭的是今日的壽星周老太太，兩旁則坐著周大太太、劉老太太劉二太太、付家幾位太太以及縣中其他幾個大戶人家的老太太、太太們。</br> 屋子雖然大但人也很多，有座的都是些老太太、太太們，那些年輕的奶奶、少奶奶們則侍立在旁，時不時地湊趣說兩句話。</br> “陳太太來了——”</br> 隨著丫鬟的通報聲響起，屋內剎時安靜了幾分，眾人的目光都落在門口，想要見見那位縣中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舉人太太是何許人也。</br> ……沒準明年就是官太太了呢。</br> 先進來的是一個穿著褚紅褙子，二十幾許的婦人，容貌尋常打扮略有些老氣，她一抬頭發現眾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頓時一愣，手都有些不知道怎么擺了。</br> 周大太太皺眉，“不是讓你去接陳太太的嗎，人呢？”</br> 周三奶奶經過這么一提點也反應過來，回道：“母親，人在后頭呢，陳太太、陳大姑娘快快請進——”</br> 眾人的目光又重新匯集在門口，然后便看著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牽著一個女童背著光走來。</br> 她容貌柔美，今兒梳著一個高髻上面插著罕見的翠藍色頭面首飾，身上穿著一件百碟穿花的襦裙，走動間上頭的蝴蝶閃爍著明亮的金光，展翅欲飛。</br> 身邊的女童也是乖巧可愛，衣裳與她的一般無二只是略小些，看人的目光不躲不閃，真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姑娘。</br> 劉玉真帶著慧姐兒給周老太太見過禮，奉上佛經道：“這是家母在京城的大相國寺求的佛經，大相國寺香火旺盛最是靈驗不過了，愿您增福增壽，喜樂吉祥。”</br> 慧姐兒跪在遞過來的軟墊上，也跟著道：“祝您長命百歲！”</br> “好好好，快快請起，這就是慧姐兒了吧，馮嬤嬤快去取了我備的禮來。”周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身邊的人則機靈地接過了劉玉真送的禮物，端來了一個金制長命鎖。</br> “真是個漂亮又乖巧的好姑娘，”周老太太摟著慧姐兒，沖著劉老太太笑道：“將來啊也不知道哪家能得了去。”</br> 劉老太太也是笑著，正要說話呢卻聽得劉玉真回道：“老太太您莫要取笑了，我們家慧姐兒啊我疼愛得緊，和夫君商議了不到及笄那是不許人的。”</br> “夫君更是說將來要給慧姐兒選個讀書比他強的呢，把我給樂得不行。”</br> “竟還有這樣的事。”周老太太吃了一驚，下意識地望向劉老太太。</br> 劉老太太笑得慈祥，“孫女婿和玉真這是疼愛慧姐兒呢。”</br> 一段小插曲就這么過去了，慧姐兒自劉玉珠去后第一次出席這樣的場合，歲有些緊張但大體上還是鎮定的，禮儀也沒怎么差，謝過了所有給她見面禮的大人們。</br> 陳家距離縣城很遠，劉玉真他們到的時候差不多已經要開席了，在他們后頭，屋子里的人又迎來了縣令太太和主簿太太，教諭肖大人家的寵妾也來了，但是沒能進得來這屋子。</br> 人一多，位置就不太夠，有些太太們就自覺站起了，但劉玉真不在此列，她因為是除了幾位官太太外唯一的舉人娘子，不過是屋內還是開席時都有她的位置，宴席上更是坐在了主桌，緊挨著周大太太。</br> 慧姐兒年紀小，和其他小孩兒在一起被安排在了另一處偏廳，劉玉真讓桂枝去跟著，身邊只留了春杏服侍。</br> 宴席上，能在主桌入座的都是各府的老太太，當家太太們，互相奉承著說上幾輪話便有周家的幾位年輕媳婦來服侍勸酒，劉玉真又見著了劉玉媛，她雖然沒有喝酒但也是四處走動，和旁的孫輩媳婦們沒什么不同。</br> 劉玉真開始還有些擔心她的身體，但后面見她雖然柔柔弱弱但是腳步如常不快不慢的，頓時便放下心來。</br> 吃過席面之后，眾人又被安排著到堂屋或者偏廳說話，周家人分開了作陪，劉玉真這時候才又見到周琴，忙低聲問道：“你神色有些不對，怎么了？”</br> “今日可真是把我給氣著了，沒見過這么沒臉沒皮的，”周琴給自己灌了一口茶，“夫君今日到花園子里散步，竟遇上了一個濕了衣裳的年輕女子。”</br> 劉玉真心里咯噔一下，忙問道：“后來呢？”</br> 周琴冷笑，“那個呆頭鵝哪有什么后來，他離得遠遠的都沒靠近，當即便打發丫鬟去喊人，誰知那女子竟是個不要臉的，說是失了名節，要給我家夫君做妾呢。”</br> 劉玉真：“……”</br> 又長了一回見識。</br> 周琴繼續說道：“夫君根本就沒有瞧見她，只聽到是個女的便打發丫鬟去喊人，就這樣還想賴我夫君，把我給氣得呀，當即就把她長輩喊來，跟她說想要給我夫君做妾可以，先把賣身契寫來，算這才算是制住了。”</br> “不過是濕了一點子裙擺，有這樣的決心怎么不學了旁人跳下去呢？到時候我家那呆頭鵝定是要打發小廝下去撈的，那會兒可就有好戲看了。”</br> “哎，夫君不過是陪我散步了幾日，這就有人眼熱了，說起來那人還與你有幾分關系呢。”周琴饒有興味地看著她。</br> 劉玉真茫然，“你們家我認識的沒幾個啊？”</br> 周琴：“她是我那姑母，你那三嬸的娘家侄女，也是老太太的侄孫女，說是來給老太太賀壽在家里頭住了好幾個月了。”</br> “這與我有什么相干？”劉玉真白了她一眼。</br> 周琴掩嘴輕笑，“你夫君這舉人考得好啊，若是他沒考中這舉人，我姑母恐怕早就出來了，她畢竟是老太太庶妹的女兒，自幼也是長在跟前的。”</br> “你們周家真是亂得很。”劉玉真實話實說。</br> 周琴嘆氣，點頭贊同，“畢竟是百年大族呢。”</br> ……</br> 又喝了一盞茶，與諸位太太閑聊了幾句，劉玉真突然感到肚子一陣抽痛，同時身丨下有一股熱流，頓時大驚失色。連忙抓著周琴的手道：“快，快給我找間安靜的屋子，我好像來月事了。”</br> 周琴也是一驚，連忙將她扶起來，兩人帶著慧姐兒裝作有事商談的樣子向諸位太太告辭。</br> 許多人都知道她們兩個感情好的，便都笑盈盈地讓她們快去快回。</br> 周琴帶著她來到了自己住的院子，此時的劉玉真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了，慧姐兒驚得臉色發白，拉著她的手不住地喊著母親。</br> “天，怎么這般厲害！”周琴看著她的臉色嚇了一跳，“你以前不是好好的嗎？”</br> “應該是，這陣子東西吃岔了。”劉玉真癱軟在椅子上，捂著肚子極力控制著腹痛。她這一個月以來應該是那避孕的丸子吃多了，然后又貪嘴吃了好多寒涼的蟹，所以這會兒才痛得厲害，不但如此日子還提前了，讓她沒有絲毫準備。</br> “快，你先換上，我讓人去請嬤嬤。”周琴拿了丫鬟快速送來的月事帶個她，然后又讓桂枝抱走了快要哭起來的慧姐兒。</br> 嬤嬤很快就來了，也沒開藥只用針刺了幾下劉玉真過了一刻鐘后便不怎么覺得疼了，神奇萬分。</br> “你這樣子，和我之前那模樣像極了，”周琴坐在床沿跟她說話，“你可還記得我以前也是和你這般的，小日子的時候疼得不行，恨不得在床上打滾。”</br> “后來還是母親請來的嬤嬤給我調理好了，你要不要也請她給你瞧瞧？這可輕忽不得，有些女子小日子不好也不在意，日后子嗣艱難就追悔莫及了。”</br> 劉玉真有幾分意動，不為別的，就為了能夠減輕疼痛，“那便勞煩姐姐了。”</br> “不礙事，”周琴安慰道：“嬤嬤人好著呢，她是專看這婦人病的。”</br> 嬤嬤剛剛扎完針便去隔壁坐著了，這回又被請了回來，她老人家按著劉玉真的左右手腕片刻，然后又打量了她幾眼，笑道：“太太可是吃著一種藥丸子？”</br> 劉玉真知道她說的是什么，心中咯噔了一下，有點發虛，“是，是的，不過如今不吃了。”</br> “少吃些不礙事。”嬤嬤回道：“不過太太近來又吃了許多寒涼的，這才起了沖突，我這就給太太開一貼藥，太太抓了吃上半月也就沒事了。”</br> “此外，我之前寫給琴姐兒的那個方子太太也可以試試，于女子調理上大有助益，吃上半年也就好了。”</br> “多謝嬤嬤。”劉玉真真心實意地感謝。</br> 嬤嬤笑笑，出去開方子了。</br> “你吃了什么藥丸子啊？”周琴好奇地問道：“你可是病了，哪里不適？”</br> “調理身子的。”劉玉真搪塞過去。</br> ……</br> 去了一趟周府，送出去幾卷佛經慧姐兒得了好些表禮，而劉玉真則得了兩張藥方子。</br> 臨行前還見著了梅姐夫急匆匆地進來，他還以為周姐姐出了什么事呢，急的臉上直冒汗，進來就拉著她的手左看右看，一個勁地問她哪里不適。</br> 把周琴羞得不行。</br> 劉玉真領著慧姐兒，含笑辭別了兩人，又去周老太太那里辭行，周老太太的屋子熱鬧得很，好些太太們圍著她說話，不過知縣太太和主簿太太以及劉老太太和劉二太太都離去了。</br> 見著劉玉真來辭行，周老太太笑呵呵地讓她往后常來，然后就讓周二太太代為送客了。</br> 周二太太還是那樣的性子，沖著劉玉真皮笑肉不笑的，“陳太太，這邊請……不知你今日可見著了你二姐姐？她后頭不知到哪兒去了，不然定要讓她給你請安的。”</br> 劉玉真給了她一個軟釘子，“見著了，二姐姐比在家里時長胖了些，還是二太太會調理人，可見二姐姐是沒有嫁錯人的。”</br> 周二太太：“……”若這丫頭不是嫁了個舉人老爺，定是要撅回去的。</br> 一路無話，直到走到了垂花門，看到了陳家的車周二太太便停住腳步，沖著她略點一點頭，“陳太太慢走。”</br> 劉玉真也略點點頭，“二太太留步……”</br> ……</br> 上了車，桂枝就讓郭老三往醫館去，“姑娘您可有覺得哪里不適？”</br> 慧姐兒乖巧地給她倒了杯熱水，今天可把她給嚇壞了，后面幾乎是寸步不離。</br> 劉玉真喝了一口，贊道：“我好多了，真乖。”她的肚子沒有剛才那么疼了，但還是有些悶痛，這在顛簸的時候越發明顯，便對坐在里側的春杏道：“讓車駛慢些。”</br> 春杏輕敲了幾下車廂，車速便慢了下來。</br> 到家后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劉玉真強撐著精神去和張氏說了幾句話，回來后便換了身衣裳，倒在被褥里沉沉睡去。睡夢之中，她的肚子仍在時不時地抽痛，翻轉著身子依稀感覺身側睡了一個熱烘烘，渾身火氣的人，她被勾起了火氣，不由得踢了一腳。</br> 千里之外，暴雨過后一個男人打開車廂門跳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