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真快要氣瘋了!</br> 怎么會有這種人呢?!</br> 這臨出門了才說還要去游歷,要出海去遙遠的瓊州,還不讓告訴長輩!南邊和北邊能一樣嗎?防潮防蟲的藥、治風寒發熱的丸子、降熱降濕的湯藥……什么都沒有準備!</br> 什么都沒有,怎么能出門呢?</br> “桂枝?桂枝——”</br> “來了,姑娘有什么吩咐?”桂枝很快趕了來。</br> 劉玉真雷厲風行的吩咐,“你去讓郭老三駕車,我們回劉府一趟!”</br> 這么晚了回劉府去?!不但是桂枝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外望,就連不知道為什么剛剛一直含笑著的陳世文都變了臉,走上前來拉住她。</br> “娘子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實在是此前我也出去游歷過,一應事物都是我照料,這次就沒想到要告訴家里讓你們擔心……”</br> 陳世文說得情真意切,自從讀書有成之后他就成為了整個大家庭的重心,只有他撐擔子沒有他讓人撐擔子的,他說的話全家人都聽,但不是全家人都能懂,久而久之就養成了這種不知好壞的做派——報喜不報喪。</br> 此番去瓊州一事雖然早就定下了,但他為了避免家里人擔憂是不打算告訴的,誰知竟一時脫口而出,還引來劉玉真這么大的反應,頓時也有些不安。</br> 連忙上前安慰解釋:“我就去一個月,很快就回來了。”</br> “夫君說的是哪兒的話?”劉玉真掙開他的手,冷聲道:“您是一家之主,是能做這個家的主的人!我們這等上不得牌面的哪能生氣啊?可不得幫著描摹填補。”</br> 可瞧著可不是不生氣的樣子,陳世文在心里道,當下便揮手將桂枝打發出去,拉著她回到內室,柔聲解釋:“娘子消消氣,我這不是沒想起來嘛,往后我有什么事一定都和你商議,再不亂做主好不好?”</br> 劉玉真把身子扭到一邊,實在不想和這人說話,這去瓊州又不是去縣城買個菜,哪有這么簡單。</br> 陳世文又走到另一邊,復勸道:“我不是自個兒去的,還有兩位族中兄弟和幾個至交好友呢,除了這些還有商隊鏢局,安全得很。”</br> 劉玉真又扭到另外一邊,依舊不理他。</br> 陳世文這回不轉了,他直接坐下,將人摟在懷里低聲道:“俗話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我這一去萬里路便如讀了萬卷書。再說了當今陛下圣明,道不拾遺官道通達,還下令開了海禁,沿海繁華得很,那有碧綠眼珠子的洋人,我就去看看增長見識。”</br> “聽說洋人的珠寶玉石都按筐裝,我買些給娘子做釵環可好?”</br> 劉玉真剛剛一口氣上來,是氣得不行,但這會兒被他三番四次地勸著,也知道這早就定下來的事不是她說兩句話就能免的,心里也慢慢恢復冷靜,便打算著給他一個臺階下。</br> “說得倒好聽。”</br> 陳世文見她這態度也是松了口氣,低聲笑道:“天可憐見的,娘子我句句都是實話。”</br> 兩人又細語了許久,陳世文把其他幾人的來歷都說了,承諾都聽鏢師的不亂走動,這事終于過去了。</br> “除了這個事,你還有沒有什么事情瞞著我的?”劉玉真瞪著他,“過時不候,日后再被我發現,我可是不依的。”</br> 陳世文沉默了一下。</br> 真還有?</br> 劉玉真氣急,顧不得維持賢惠人設了,擰了他一下,“你快說呀!”</br> 陳世文嚇了一挑,忙道:“就一件,就一件,先頭我得了信,劉二太太使了人打著我的名號給一個打死了人的莊頭開脫,我便攔了。然后前些日子我又得知她使人買通了一個師爺,想要從輕發落,我又去攔了,就這事,沒別的了。”</br> “打死了人!”劉玉真驚訝,“為什么要打死人?!”</br> “秋收前那莊子與附近的村落爭水,打了起來,”陳世文嘆氣,“每年都有這樣的事,打傷了的常有,打死了的少見。像這個莊頭那樣不依不饒當天夜里還沖進人家里去把人打死的,更是罕見之極。”</br> “劉二太太居然還想著給他開脫,真是聞所未聞啊。”</br> “我特地托了縣令大人,請他嚴加懲處,以儆效尤,估計就要判下來拉到京城秋后問斬了。”</br> 劉玉真也不敢置信,腦海中翻滾著《慶律》上諸多下人犯事連累主家的例子,急問道:“那劉家呢?我母親會不會有事?!”</br> “此舉是那莊頭擅自主張,與劉府無關的,”陳世文安慰道:“此去那莊子上要四五個時辰,一來一回便是近十個時辰,從下午打人到晚上打死不過兩三個時辰,這從時間上便不是能受人指使的,只能說是這個莊頭性子暴躁,劉家有不察之過,賠銀可了。”</br> “我與親見了大舅兄,與他說明此事,并讓他嚴御下人了,你不必憂心。”</br> 不牽連了母親便好,劉玉真放心了,不由得又埋怨起來,“你怎么竟瞞著我大事?!”</br> 陳世文理虧,只好百般安撫才讓人消氣,結伴出門的時候劉玉真再度吩咐桂枝,“讓郭老三套了車來……”</br> “誒怎么又要套車呢?”陳世文急道:“我們不是說好的嗎?”</br> 劉玉真白了他一眼,“怎么不能套車?我讓人去莊子上取些東西都不成了?你要去這么久不多備點東西怎么行?”</br> 陳世文松了口氣,“成成成,你讓人去哪兒都成。”</br> 劉玉真繼續吩咐桂枝:“嬤嬤這兩日身子不爽利,你和他乘了車到莊子上,讓他們把做好的魚面都送來,現做些干菜,再殺頭豬挑上好的肉切了做成肉腸、臘肉烤干一起帶回來。”</br> “再去府里找母親要些出遠門的東西,拿五十兩銀子去母親那沒有就拿了方子去藥鋪配成丸子。”</br> 頓了頓,又提醒道:“就按當年父親去瓊州那樣子準備。”</br> “去瓊州?”桂枝看看自家冷著臉的姑娘又看看含笑站著的姑爺,有些不明白,姑爺不是要去京城嗎?怎么又變成瓊州了?</br> “他要先去瓊州,”劉玉真低聲道,“再加上去京城得足了三個月,所以你快去快回,多備著些。”</br> 桂枝很是詫異但多年來的歷練讓她冷靜下來,沉聲道:“我明白了,這就去辦。”</br> 夫婦二人就這事沒有再爭議了,但相處著還是有些別扭,劉玉真氣他擅自做主不顧自身安危還讓她瞞著家里人,陳世文則是發現了小妻子另外一面覺得有些驚奇,兩人別扭著連孩子們都感受到了。</br> 康哥兒看了眼爹爹,又看了眼母親,眼珠子亂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br> 劉玉真有些嚴肅:“康哥兒你想說什么?莫要東張西望的。”</br> 康哥兒機靈地轉過頭,“爹爹你的補湯不喝嗎?今天的補湯甜甜的。”</br> 陳世文看了桌上的所謂補湯一眼,泛黃的湯汁里灑落著枸杞和紅棗,聞著一股子奶香味,想到這些日子吃過的的確是一股子甜味,他便端起來喝了一大口。</br> 頓時,一股子辛辣直沖喉嚨,他艱難地咽了下去,咳嗽道:“怎么這么辣?”</br> “我讓廚房多多放姜汁呢,”劉玉真瞧著他似笑非笑,“夫君你過幾日就要啟程了,外頭又是風又是雨的不比在家里舒坦,從現在開始啊就要好好的補身子,以后每天給你喝一碗,你覺得好不好?”</br> 陳世文:“……”小聲嘀咕了一句‘唯女子于小人難養也’,到底是皺著眉喝完了。</br> “好喝。”康哥兒喝完了自己的小碗,砸吧砸吧嘴,“還要!”</br> “吃東西的時候不要發出這樣的聲響,”劉玉真提醒了一句,然后讓人再給他小半碗。“慧姐兒你的也快喝,你看我們都喝完了。”</br> 慧姐兒乖乖喝完了,把今天寫好的大字拿來給陳世文檢查。</br> 陳世文仔細看了看,贊道:“不錯,不過也莫要讓自己太累了,往后每日寫五張即可,你年紀還小可不能寫歪了手骨。”</br> “孩兒明白。”慧姐兒重重點頭。</br> 劉玉真沒再理會他們幾個,她列了張單子,按照單子上的名目在心中默數已經準備好的東西,仔細想著可有疏漏的,也不知桂枝那頭如何了。</br> 桂枝是第二天早上才回來的,一進門便喜滋滋地說:“我先去府里給太太請安,太太也吃了一驚呢,忙幫著置辦藥丸用具,這是以前太太給老爺準備的單子姑娘您瞧瞧,東西都在車子里頭了去半年都不怕。”</br> “后頭再去了莊子,莊子上的人說了,他們說今兒下午就能把做好的臘腸臘肉和干菜送來,絕不會誤事。”</br> 劉玉真點頭,“辛苦你了,銀子可夠?”</br> 桂枝:“有多呢,剩了五兩二錢我放回匣子里了,另外太太另給了三片薄薄的金葉子,說這玩意少見她手上的還是當年老爺用過的,窮家富路讓縫在姑爺的鞋子里頭,萬一出了事也有得使喚。”</br> “這我倒是沒想到。”劉玉真心念一轉,便讓桂枝去取了油紙來,一雙鞋子縫了一片。</br> ……</br> 臨行前的這一日,劉玉真拉著陳世文清點東西。</br> “出門在外便是衣食住行,你既是跟著商隊住是不愁的,我便給你準備了衣物和吃食,先頭沒想著你要去瓊州給你準備的都是厚衣裳,這兩件薄的是現趕的,你將就著穿。”</br> “錢貴那邊也讓人給送了去,只他是個不開竅的,這些日子除了燜飯和發豆芽別的都沒學會,真真氣人。”</br> 陳世文在一旁笑望著忙碌的她,“人有所短,他忠心便成了。”</br> 劉玉真悶悶的,“這些厚衣裳都放箱子里頭了,天冷了你記得拿出來穿,夜里冷了也拿出來蓋在被子上頭,若是沒被子,沒有被子……”</br> 陳世文博聽著她都要哽咽了忙打斷道:“有被子有被子,我們都在馬車上呢,風吹不到雨淋不濕的。”</br> 劉玉真不理他,眨幾下眼睛繼續說道:“至于干糧,現在不過十月,天不冷,那些饅頭大餅現在準備了也吃不到那時候,我就沒讓做。這里有一些奶粉還有紅糖你每天沖一杯吃。”</br> “米面重,且在外頭也能買我便不給你準備了,我讓人把莊子上做好的二十斤魚面都拉了來,再有五斤面餅子,都是好收拾的,沒有客棧的地方你就抓兩把放水里煮,再配上這幾袋子切好的干菜干蘑菇也能吃上許久。”</br> “煮水的銅爐我也給你放里頭了,在外頭水要煮開了再喝。”</br> “再有這十斤干肉腸,是用上好的豬肉灌的,烤得干干的,你用鍋子煮米飯的時候放里頭便是一道好菜。”</br> “還給你備了一大袋子的蜜汁豬肉脯,一壇子現吃的腌菜,幾罐醬,幾匣子點心,你在路上口淡了便拿出來吃,這都是以前我在家里頭常吃的,送人也使得。”</br> “還給你準備了兩雙布鞋一雙皮靴,只這雙皮靴是用皮子刷了桐油做的,雨天也不怕。寒從足底生,我聽說南方多陰雨你要多注意身子骨。”</br> 說了這么多劉玉真眼眶都紅了,強忍著淚意道:“出門在外,這些都是次要的,要緊的是這些藥丸子還有我在你的鞋里縫了幾片金葉子,衣裳里放了一張千兩的銀票和三張百兩的。”</br> “一大家子都靠著你呢,你,你一定要平安回來。”</br> 這兩天陳世文博一直很高興,看著她忙成陀螺的時候甚至會笑出聲來遭她白眼,他過目不忘但她剛剛的一樣樣叮囑卻沒記在心上——一直都在忙著記她的模樣呢,但這會兒卻是笑不出來了,手指有些顫抖地抹去她的淚珠,啞聲道:“莫哭,我答應你一定會平安地回來。”</br> 劉玉真嘴唇動了動,終是沒有說出話來。</br> ******</br> 每一次的離別,都能讓離別雙方心如刀割淚流滿面。</br> 陳世文二十三年的時光里經歷了許許多多次的離別,少時有一段時日離家在縣城住著,一旬回家一次,每次回家他娘都會早起走一個時辰的山路,割幾兩肉家來燉給他吃,待他走時又依依不舍地一路送到村口。</br> 長大成親后離家求學,三月回來一次甚至是半年一次,每次他走時家里人都能哭成淚人,久久未停歇。</br> 這次也一如既往,家來時親人多么的興高采烈離去時便是多么的傷心難過,雖然大家都知道他明年定會回來。</br> 但這并沒有辦法阻止眼眶里的淚水。</br> 他撩起長擺給祖父、爹娘磕了個頭,啞聲道:“祖父、爹、娘,兒這便去了。”</br> “老三吶——”張氏瞬間崩潰,泣不成聲。</br> 老太爺和陳老大畢竟是男子,到底強了些,老太爺只啞聲道:“快去吧,你是和旁人結伴的,可別誤了時辰。”</br> 陳世文再給長輩磕了頭,又對著一旁的劉玉真說:“如此,家里就托付給娘子了。”</br> 劉玉真抱著茫茫然有些不安的康哥兒,身旁站著抹眼淚的慧姐兒,強笑道:“你放心吧,出門在外照顧好自己。”</br> 陳世文鄭重點頭,上了車遠去了,留下身后一地的哭聲。</br> 年紀最小的康哥兒這才反應過來,伸長了手去探,“爹爹,爹爹,哇——”</br> ……</br> 過了好一會兒,眼眶微紅的戚氏勸道:“大嫂快別哭了,文哥兒這是喜事啊,明年也就帶著喜信回來了。”</br> 張氏漸漸地收住了淚,嘆道:“我只盼著他平平安安的。”</br> 戚氏:“你不是去求了城隍廟的平安符嘛,城隍廟的平安符最有效了,定會平平安安的大嫂你就放心吧。”</br> 眾人相互勸著,回到了屋內。</br> 劉玉真她哄著兩個孩子停了眼淚,然后便將他們交給春杏,自己一個人坐著,緩慢地喝茶。</br> 桂枝給她端來了點心,勸道:“姑娘您的眼眶青黑夜里沒睡好吧,這會兒家里頭也沒什么事情要處理,您要不要去歇一歇?”</br> 劉玉真搖頭,“睡不著,我只要一想著他是去瓊州,我便放心不下。”</br> 明白內情的桂枝再勸,“姑娘您別太擔心了,當年老爺雖說也是去瓊州,可他也平平安安回來了的,只是在路上染了風寒這才……”</br> “是啊,”劉玉真苦笑,“父親并不是因為瓊州才過世的,我也明白,不管他去哪里,哪怕只是去院子逛一逛也有可能得了風寒不治,我只是被他這么突然的勾起了傷心事,罷了,不談這個了。”</br> “你去忙吧,我在這坐會兒。”</br> 桂枝見勸不動,便取了個繡籃子來,在旁邊做些針線活。</br> 劉玉真神色傷感,喝完了一盞淡茶漸漸地有了些困意,換上寢衣在床上睡了過去。</br> ……</br> 坡下村坐落在群山之間,想要去外頭得經過很長的一段山路,錢貴和郭老三趕車坐在最前頭,后面的車廂里坐著三個人,正是早起趕路的陳世文、陳世坤和陳世才。</br> 陳世文自然是去府城與幾位同窗會和的,其他兩個則是族中派了來想和他一起去瞧瞧瓊州那一年能種三回的稻子的。</br> “十五哥你這帶的是什么啊?三大箱子怪沉的。”陳世才從小與他一起長大,說話也隨便,看到車內幾口大箱子頓時就問了。</br> 陳世文答道:“家里準備的一些衣物和吃食。”</br> 陳世坤也看了看那三個箱子,再看了看只得一個包裹的他和陳世才,突然笑道:“十五弟你這回很不一樣了啊,往常你去省城都是和我們一樣一個包裹對付過去的,頂多再加一個書箱,可如今你這都有三個大箱子了。”</br> 陳世文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她放心不下。”</br> 陳世坤瞧著陳世才湊近了在看那箱子的手藝,湊前陳世文身邊小聲道:“弟妹知道你要去瓊州了?”</br> 陳世文點頭。</br> “怪不得,”陳世坤了然道:“她爹劉秀才便是在去瓊州回來的路上染病去世的,弟妹擔心也正常,不過還好如今這世道比十幾年前安穩多了。”</br> “你說什么?!”陳世文吃驚,失態地抓著他的手臂。</br> 陳世坤:“我,我說如今這世道……”</br> 陳世文:“不,是前頭那句,你說她父親劉秀才怎么了?”</br> “哦,劉秀才啊,劉秀才是十來年前外出游學去了的,據說是在路上得了急病,他去了不久他那長子也去了,我少時跟在父親身邊打理族中事務見著了好些長輩,偶爾聽到過一次,不過如今是沒什么人提起了。”</br> 身為陳家大房嫡長孫的陳世坤感嘆:“老一輩的人都說那是一個能干的呢,比他二弟是強多了,可惜造化弄人,若是劉大老爺不出事,他那兒子不出事,劉家如今恐怕是另一番光景吧。”</br> 陳世文:“……”</br> 原來如此,怪不得她反應這么大,可是因為想起了生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