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鄒家慶祝著自家結了一門好親事的時候,從京城遠道而來，帶著旨意的一個中年太監被以知府為首的官員迎進了府衙。</br> 在一番布置之后，這個白面無須的太監在擺好的香案前,對著底下烏壓壓跪著的一群大大小小的官員頒布了朝廷的旨意。</br> “……公巡州縣，凡女及笄之上，花信之下，容姿端秀,鶯音正儀，復耽擅六藝之華者，皆儕甄進之列,著爾持朕諭,呈名驗身……續宗廟之綿延。欽此。”</br> 眾官員伏身山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br> “幾歲了？哪里人？”</br> “十六，西市人。”</br> “長得還行，記上。”</br> ……</br> “幾歲了？哪兒來的？”</br> “二十了,村里來的。”</br> “呦,年紀這么大還沒嫁出去啊？抬頭我瞧瞧，咦這般的丑，回去回去,當我們收破爛的啊！”</br> “趕緊走趕緊走！”</br> ……</br> “大人,我這個女兒打小就長得漂亮，你說能不能進宮做娘娘啊？”</br> “幾歲了？”</br> “十四了，十四了！”</br> “走走走！要十五才能應選！”</br> “哎大人你通融一下，再過些日子就十五了，大人你通融一下啊……”</br> ……</br> “娘——”</br> “啊！不要帶走我的女兒,不要帶走我的女兒啊，她都躲到地窖里去了，哪個王八羔子去告的密——”</br> “趙婆子,朝廷說了，及笄之上，花信之下，你女兒今年才十八歲，又沒嫁人，在應選之列啊！”</br> “沒有合適的啊！選秀的風聲一出，連瘸腿的都被搶光了，我的女兒只有傻子能選，官爺，官爺您通融一二啊！”</br> “不行！通融了我這一身官皮就得被拔下來，帶走！”</br> “娘救我——”</br> “我的兒啊——”</br> ……</br> “六十八、六十九……”</br> “……一百零二……兩百一十五……五百整。”</br> “不錯不錯，”中年太監搖頭晃腦，“兩位大人這么快就把人都選好了，勞苦功高，勞苦功高啊。”</br> “下面的事就交給咱家吧，要將那些品行不端的、祖上有作奸犯科的、容貌有瑕的，都發還原家。”</br> “都依公公的，如有吩咐，我等無有不從！”肖知府略帶討好地回答道。</br> 比起他們的相互追捧，陳世文謹慎地問道：“不知公公這次，要帶多少良家女子一起啟程呢？”</br> 他這么問是有根據的，良家女子挑選了五百名，但事實上卻是用不上這么多。不然每府都挑選五百人，天下各府加起來幾萬人都送到京城去，皇城早就被擠破了。</br> “告訴你們也無妨，”那中年太監并未隱瞞，呵呵笑道：“五十！咱家只帶五十名優秀的女子啟程，當然了再多些也無妨，畢竟天長路遠的，路上死上幾個也是尋常。”</br> “不過……”他忽地轉過頭，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們兩個，“你們這的秀女，出眾的略少啊……”</br> 陳世文心中一沉。</br> ……</br> 轎子里頭有些悶。</br> 陳世文坐在里面，突然掀開轎子側邊的窗簾往外望去，不知在看些什么。</br> “老爺。”錢貴機靈地走近前來，等候吩咐。</br> “嗯。”陳世文隨意地答應了一聲，但卻沒再說什么，他怔怔地望了一會兒外頭來來往往的人，好像是要記住這人間煙火，然后突兀地放下了簾子。</br> 還有一刻鐘他就能夠到家了，</br> 陳府坐落在府衙的不遠處，這是為了方便他每日上衙以及幾個孩子進學而置辦的，他每日從家里到府衙也從府衙回家里，不管是乘車還是坐轎，都差不多是兩刻鐘的路程。</br> 只是還有一刻鐘就能回到家里的現在，陳世文突然跺了跺腳，讓轎子就在道路中央停了下來。</br> “老爺？”錢貴再度走了過來，疑問道。</br> 陳世文的聲音從轎子里面傳了出來，隔著厚厚的簾布顯得有些沉悶，“你先回去，跟太太說我去一趟錢府，今日不用等我回來用膳了。”</br> “是，老爺。”錢貴答應著，然后直起身子對轎夫道：“轉頭，去錢大人府上！”</br> ……</br> 市舶使錢大人家里有些過分的冷清，這里只有兩位主人，沒有孩子。仆役們也被□□成了鋸嘴的葫蘆，夜越深就越是安靜。</br> 兩位主人習慣地過著在宮里幾十年養成的作息，這個時候正在用晚膳。當然比起在宮里時胡亂用些沒滋沒味的點心，來到宮外的他們吃的自然是上好的菜肴，有本地的，也有派人專程去外地采買的。</br> “今日這湯燉得不錯，用的是新鮮的菌子，你嘗嘗看。”錢太太動作優美而和緩地給錢大人舀了一勺湯，放到碗里只有淺淺的兩三口。</br> 錢大人接過喝了一口，溫燙的鮮湯在他的口腔中滾動，過了好一會兒才下咽，點頭道：“是鮮得很，也只有在外頭才能吃到這樣鮮的湯啊。”</br> “我們費盡心思出來，還真是對了。對了，你今日去看了那些采選的宮女沒？”</br> “看了，”錢太太道：“但都只是尋常，識字的沒有幾個不說，好些都粗鄙得很。”</br> “那秀女們呢？”錢大人又問。</br> 錢太太答道：“秀女們倒是有幾個還行，一個是巡撫家的嫡女，模樣雖然一般但出手闊綽，以她的身份到殿選沒有問題。另一個是知府家的嫡出孫女，機靈乖巧總是姐姐姐姐地喊著，就是年紀小了些，不過小也有小的好。”</br> “再有就是一個大海商的女兒，花容月貌，身段出眾，聽說她的父親使了大把的銀子給林太監。”</br> 錢大人緩緩道：“三個，也差不多了，少了恐怕林太監不會滿意。”</br> 聽到這話，錢太太遲疑了一下。</br> “怎么了？”錢大人問道。</br> “我看他不像是會滿意的，”錢太太搖頭，“他那個人，我還是知道一些的。”</br> “這里實在是太偏僻了，還沒等他來選秀的事情就從別的地方傳了過來，鬧得沸沸揚揚，許多人家都抓緊時間地把女兒嫁了出去。”</br> “我擔心他不會善罷甘休啊。”</br> 這倒是個問題，林太監來此是為了選秀，選不好他是要吃掛落的。但錢大人來此卻是為了給陛下和殿下掙銀子。選秀與他無關，之所以注意著是為了不影響自己的差事。</br> “再看看吧。”錢大人道，無事還好，但如果對方做得太過火，耽誤了大計，他也是不答應的。</br> 作者有話要說：圣旨那段來自360搜索，從唐朝的選秀圣旨中節選了一段</br> 有點短，我需要理一下思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