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將你胡亂配人的。”這是劉玉真的真實想法,在這個世界上,有碌碌無為傻傻乎乎不知道自己做些什么的丫鬟,也有那種處心積慮一心想著往上爬的丫鬟,當然也有春杏這種能干,且懂得明哲保身,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的。</br> 她何其有幸,一下子有兩個,也不枉她依著母親教的法子與自己的認知相融,培養了這么多年。</br> 況且這件事情錯的是春杏她娘,還沒見著縫呢就想往里頭鉆,見著她懷孕了估計連往后她成為陳家某位少爺的外祖母的事都想好幾回了吧。</br> 可是容不得了。</br> 不過這是之后的事,劉玉真拉著春杏的手,道:“你想要自梳,不過是覺得對不起我,心里頭愧疚。”</br> “你呀,莫要想這么多,我定給你挑個好的。即使他有什么不好,也有我給你做主呢!”</br> 春杏眼眶都紅了,“姑娘,您真的不怪我嗎,我……”</br> “莫要想這許多,”劉玉真打斷了她的話,安撫道:“你往后還是在我身邊當差,至于你爹和你娘,就一起到莊子上去,和你哥哥一塊。”</br> “你的婚事我這里有兩個人選,一個是李三一個是馮大,這一路上你也和他們相處過,一個機靈一個老實。”</br> “往后我準備讓他們一個管鋪子,一個管油坊,你嫁過去就是管事娘子了。你想想喜歡哪個,我明日就喊了他們來,讓你見見人。”</br> 這樣處置春杏并沒有什么意見,她剛放松下來便聽到姑娘說起她的婚事,頓時臉上升霞,細聲道:“但,但憑姑娘做主。”</br> “哎呦,這可馬虎不得,”段嬤嬤見事情處置好了,便開□□躍起氣氛,打趣道:“這是一輩子的事呢。”</br> “要好生相看才行,我明日給你掌掌眼。”</br> “對對對,”桂枝也湊趣道:“我去找錢貴給你打聽打聽,定要選個好的!”</br> 主仆幾人張羅了幾日,最終春杏還是更喜歡李三,劉玉真見狀便也和桂枝一樣,賞了一副體面的嫁妝,送她們兩個出嫁了。</br> 經過了這樣一樁事,主仆幾人更親近了幾分。</br> 至于春杏她娘,被曾氏派來的徐嬤嬤和段嬤嬤聯手一頓訓斥,灰溜溜地提著衣裳包裹去了莊子,往后也不會再有回來的機會了。</br> 處理完這件事之后,劉玉真某一日看到陳世文給她讀書,突然問他,“你要納個妾嗎?”</br> 剛剛給她讀完一篇游記的陳世文嚇了一跳,驚道:“你說什么?你,你怎么會突然提起這事?”</br> 他站了起來,走到她身側坐下擔憂地問道:“可是有誰跟你說了什么?”</br> 劉玉真攬著他的腰,有幾分悶悶不樂地搖頭,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剛剛看到他給她讀書的專注模樣,又見窗外的陽光灑落在他的身上,給他上了一層金光似的。</br> 突然便想這樣問他,于是便問了。</br> 懷孕之后,她自己都變得奇怪起來。</br> 陳世文再細問了幾句,見她還是不說話便輕摟著她,柔聲道:“我們不是說好了嗎?”</br> “我不知你為何總想著男人是會納妾的,不納妾也會有通房等等,不過是時間早晚而已。”</br> “但是真兒,我不是這樣的人,”陳世文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額頭,鄭重道:“我此前也與你說過我志不在此,若是我有這個心,誰也攔不住的。”</br> “你現在想不明白不要緊,總有一日你會懂的。”</br> 劉玉真緊了緊他,不再說話了。她的確是對男子有一種不信任的心理,覺得他們在這男權社會得天獨厚,享有的太多,有些時候特別是女色上是靠不住的。</br> 沒想到,竟被他發現了。</br> ……</br> 夏天一過,天氣不再那么悶熱,家里也多了許多好吃的果子,變著花樣都吃不完,于是劉玉真準備將它們腌漬起來,做成果脯。</br> 果脯存放得久些,閑暇時候吃一兩顆,或者裝禮盒里送人都是不錯的。</br> 為此她特地翻看了之前買的食譜,又從市面上再買了幾本,綜合下來寫了幾個方子,帶著慧姐兒準備一一試驗。</br> 陳世文自從她不再害喜后,每天下午就待在前院書房閉門苦讀了,只晚上才留在房內和他們說話,所以今天的內院就劉玉真和慧姐兒兩個主人。</br> 下人則有段嬤嬤,成親后依舊回來侍候的桂枝和春杏,梅香、菊香還有新添的兩個侍女,以及廚房的兩個廚娘,和顧廚娘新找回來的女兒顧香。</br> 說起顧廚娘的女兒,也是一件巧事,很久之前劉玉真就去信給外祖母請她老人家留意的,但一直都沒有找著。</br> 顧廚娘險些都要死心了。</br> 沒想到他們一來京城就得到了消息,她這個女兒竟然是隨著倒霉的主家一起流放邊塞了,在那邊過得苦兮兮的。</br> 既然是找到了,那也沒有不顧的理,所以最后是顧廚娘掏空多年積蓄,劉玉真也出了二十兩銀子,托了表姐曾淑的路子讓人回來了。</br> 如今在家里做個二等的丫鬟,也算勤快。</br> 做好的果脯往曾家等幾個親近的人家都送了些,并且收到了回禮,這意味著他們在京城是站住了的。除了京城的這些人情往來外,在遙遠的老家,也陸陸續續有信來。</br> 先是留守的德叔,他能干得很,零星買下了好些地,然后和人換成了一片,這些地都依照她的吩咐,今年先種一茬胡菜。</br> 以后也是如此,只種一季稻子。</br> 除了德叔之外,陳家也寄了封信來,說了老家的一些情況。</br> 陳世文他們帶回來的糧種,經過一兩年的耕種如今已適應了那邊的水土,曾老太爺在信里說今年能比舊糧種多收一兩成。</br> 但具體情況如何還是得夏收完才知道。</br> 這第二件事就是舅家張家,他們養羊卓有成效,已經有好些小羊羔了,小張氏做月子的時候還趕了兩只出來。</br> 這第三件事就是大房盼了這么多年,終于有兒子了,但是陳世文翻看著手中的信件,臉色卻漸漸地變了。</br> “大嫂生了個兒子,祖父為其取名為‘澤佑’,意為祖宗庇佑。”</br> 劉玉真一聽這個名字就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再看他的神色便問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br> “他,”陳世文揚了揚信紙,語氣里有幾分悲痛,“大哥的長子佑哥兒,左腿短了一截,是個長短腿!他出生時把全家都嚇了一跳,連族里也都驚動了,個別族老覺得他不詳想著溺死他,但是被祖父攔住了。”</br> “啊?”劉玉真難以置信,小張氏竟然生了個殘疾的孩子,一疊聲地追問:“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何緣由?可請了大夫來瞧?能不能治?”</br> 陳世文搖頭,“祖父在信里頭說請過大夫了,大哥還專門跑去善心堂問了,但是佑哥兒的骨頭少了一截,所以大夫也沒有辦法。”</br> 所以,大房生了個天殘。</br> 劉玉真下意識地抱住了自己的肚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