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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張氏的語氣里有驚訝也有驚喜,“她不是不能生的嗎?竟懷孕了,哎呦這京城不愧是皇帝老爺住的地方,福氣就是大!”</br>  “幾個月了?”</br>  幾位長輩都驚喜萬分,目光灼灼地看著他,陳世誠定了定心神,繼續往下讀,“三弟在信里說我們收到信后應該就滿三個月了,讓我們放心,另外他還在信里說,請祖父給孩子取個名。”</br>  “好、好、好!”曾老太爺呵呵笑,“康哥兒這一輩啊是‘澤’字輩,讓我好好想想,讓我好好想想。”</br>  “當年康哥兒的時候,出生時有些弱,便取了一個‘康’字,果然往后就健健康康了,如今,唔,我回頭問問族長……”</br>  “爹,”陳禮忠小聲地提醒道:“老大家的,也要取名了,您可拿定了主意?”</br>  這話一出,屋子里幾個人都神色各異,張氏又欣喜又擔憂,陳世誠也緊張得很,定定地看著祖父和父親。</br>  曾老太爺漸漸地收攏笑意,沉默起來,良久才道:“三孫子,既然來到了咱們家,那就是咱們家的人,你們也莫要聽信那些三姑六婆的閑言碎語。有世文這文曲星在家里鎮著呢,咱們是有福氣的人家。”</br>  “至于名字,就取‘澤佑’吧,以求祖宗庇佑,讓他這輩子平平安安。”</br>  “給他寫封信……”</br>  ……</br>  京城</br>  “春杏,春杏,來!”鄭家的又喊住了春杏。</br>  春杏無奈地停下了腳步,嘆道:“娘,您又怎么了?上回喊我是要我去前院給爹送兩個冰碗,上上回是送件衣裳,再上上上回則是送一把傘。”</br>  “這回又要送什么?一起拿給我吧,我托人給爹送去。”</br>  “哎呀,你怎么就是不開竅呢!”鄭家的懊惱地看著她,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之意,“多好的機會,你怎么就不去呢!”</br>  那幾次都是鄭家的精挑細選,姑爺從外頭回來的時候。</br>  是的,她并沒有放棄,只是這心思由明轉暗,想著這家里頭終究是男人做主的,姑娘不同意姑爺納妾,但只要姑爺愿意……</br>  那姑娘不同意也不行啊!</br>  所以她一個勁地在給春杏找機會,讓她出現在姑爺面前,誰知這個女兒就跟個木頭似的,除了頭兩次去了后面一次又一次地躲著。</br>  “因為我志不在此啊,”春杏搖頭,“娘您別費這功夫了,您再這樣,那我就只有隨便找個人嫁了,比如花園里……”</br>  “呸呸呸!”鄭家的大驚,“那幾個沒錢又沒屋子,哪配得上你!”</br>  “你這身段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哪能便宜了那些沒名姓的小子!”</br>  “那您女兒我也配不上貴人啊!”春杏略有些崩潰,“娘,您就別折騰了!要是讓主子們發現,非得把我們一家都趕走不可。”</br>  “如今好不容易一家團聚,您就消停些吧!好好當差比什么都強。”</br>  話不投機半句多,春杏看著依舊執迷不悟的親娘淚就出來了,她思索良久,終是跺了跺腳進了段嬤嬤的屋子。</br>  ……</br>  劉玉真害喜漸漸止住了,如今是什么都能吃,吃什么都香,尤其喜歡吃炙羊肉,也不知道是什么緣故。</br>  “許是個愛吃肉的孩子。”陳世文笑道,他的手里拿著一本書,偶爾會翻看兩頁,看到有趣的便給她讀一讀,兩人再討論一番。</br>  氣氛融洽得很。</br>  “那我也愛吃菜呢,”劉玉真提出反對意見,“今早廚房做的那道白灼菜心就很不錯,那種子還是家里帶來的,沒想到在京城也能種。”</br>  “愛吃菜也好,”陳世文順著她的意思閑聊,“你之前也說過愛吃菜的人身體好,人不能只吃肉。”</br>  “那就都愛吃吧。”劉玉真下結論,然后跟他說起別的事,“錢貴和桂枝的婚事就定在后日,這事我之前跟你說過的,可要記得去喝杯喜酒。”</br>  “東西我都賞下了,但這是我們身邊第一對成親的,得給個體面。”</br>  “我明白,”陳世文應允,然后想起來一件事,便問她,“說起你身邊的丫鬟,另一個是叫做春杏吧?要如何安排?她也是到了許人的年紀了。”</br>  說起這個,劉玉真笑了起來,“春杏比桂枝還要再大一些,也是成親的時候了,因為她的親人都在京城,所以在家里的時候就沒有定下。”</br>  “我原本想著辦完了桂枝的親事再議的,誰知道這丫頭平日里不聲不響的,竟是有主意得很,前兩日跑去跟段嬤嬤說她想自梳,將來也做個嬤嬤。”</br>  “這可把段嬤嬤給嚇了一跳,說好好的一個人怎么竟想著自梳呢,老了無兒無女無依無靠。她老人家費盡了唇舌才勸下了,私底下跟我說不如給她指門婚事。”</br>  陳世文神色不明,道:“竟是這樣,那你準備將她許配給誰?”</br>  劉玉真指使他把放果子的盤子端過來,“我想著若她家里沒有合適的人選,李三和馮大一個機靈一個踏實,都是不錯的。”</br>  “李三已經把周圍都摸透了,這些日子冰碗賣得有聲有色。”</br>  “而馮大不但種活了家里帶來的好些種子,還重新建起了油坊,再過些日子油鋪也可以在京城開起來了。”</br>  “都是能干人。”</br>  陪房們做的事,劉玉真沒想著瞞他,所以陳世文是知道的,為此還遺憾在家里的時候沒去看過那漫山遍野的胡菜地。</br>  如今聽她這樣一說便想起了這件事,道:“你有安排了就好,等送來了那胡菜種子,我要去瞧瞧是如何榨出油來的,真是沒想到那些種子里頭竟有油。”</br>  劉玉真笑,“你沒想到的事情多著呢,又何止這一件。”</br>  ……</br>  懷孕了的劉玉真雖然遲鈍了些,但并不傻,一個人的時候回想起陳世文的話覺得有些奇怪,他并不是那種會關注她身邊的丫鬟成親與否的人。</br>  怎么今日竟問起了春杏?</br>  略感蹊蹺的她便喊了人來問,先是問了段嬤嬤,段嬤嬤想了想道:“是有些反常。”</br>  “這些日子鄭家的老往外頭送東西,小到一碗冰,大到衣裳紙傘等等。每每都喊了春杏去送,不過春杏很少去前院,要么喊了桂枝,要么讓小丫頭們去。”</br>  “我先頭以為是春杏和她爹多年未見,想要多孝敬些,不過是一兩個冰碗并幾個果子罷了,見她本分當差便沒在意。”</br>  桂枝則道:“春杏這陣子是心事重重,如今家也不想回了,好幾日都睡我那屋里,我問她也不說話。”</br>  “至于往前院去的時辰,差不多是姑娘午膳前吧。”</br>  姑娘午膳前?!</br>  段嬤嬤想著便是臉色微變,“這是姑爺從書塾回來的時候!好啊,沒想到竟有這樣的事!鄭家的這是心大了啊姑娘!”</br>  “她竟想讓春杏去姑爺跟前獻殷勤,好在春杏對姑娘忠心耿耿,知道不對就不理會了。”</br>  “這死丫頭,”段嬤嬤又驚又喜地埋怨道:“怪不得那天她哭著跟我說這輩子不想嫁人了,想自梳,一輩子侍候姑娘。”</br>  “這丫頭,這丫頭……”</br>  原來是這樣,劉玉真這才明白了,想來是陳世文回來的時候多見了鄭家人幾次,覺得不對才問她的。</br>  桂枝也聽明白了,幫著解釋道:“姑娘,春杏是萬萬沒有那心思的,她以前跟我說的時候是想著將來像段嬤嬤這般,事情少,月錢多呢。”</br>  “在府里的時候,她看著那些姨娘們,也說她們可憐,她是不會走這條路的!”</br>  “姑娘,”桂枝緊張地看著劉玉真,“您看在她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饒她這一回吧。她平日不太愛說話,但心里頭最是重情。”</br>  “也是這么多年和爹娘未見,這才……”</br>  “我知道了,”劉玉真大致了解了這前因后果,松了一口氣,桂枝和春杏是她的左膀右臂,少了哪一個她都要心疼,沒有出事那是最好不過的。</br>  她略坐正了身子,道:“你去喊了她來,我問問。”</br>  春杏很快就帶著微小的笑意進來了,但一進這屋子,瞧著這樣的陣仗似乎是意識到了什么,臉色微變。</br>  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緊張地看著劉玉真,小聲道:“姑,姑娘……”</br>  劉玉真招呼她坐下,問道:“春杏,我有事問你,你要與我實話實說。”</br>  春杏急忙回道:“姑娘您問,萬萬不敢隱瞞分毫。”</br>  劉玉真:“你這些日子去了前院,還挑了姑爺回來的日子,是何緣故?”</br>  聽到這樣的話,春杏便明白了,撲通跪下道:“姑,姑娘,我,我就只去過兩回,后來知曉了我娘的意思我是再沒有去了。”</br>  “我,我娘想讓我給姑爺做姨娘,說姨娘是半個主子,往后有享不盡的福。我并不愿意,姑娘,我還記得您以前說過的話,這妻妾之間是沒有什么姐妹情分可言的,為寵愛、為子女、為家業爭斗不休,一輩子都不得清靜。”</br>  “這又是何苦呢,我如今這日子過得好好的,有什么好吃的姑娘您都沒拉下過我和桂枝。況且姑爺對我也沒有半點非分之意,姑娘您也沒有這個意思,這完全就是我娘的一腔情愿,癡心妄想。”</br>  “可我娘是個糊涂的,勸了好幾回也不聽,我爹也罵過她還是執迷不悟。姑娘,我,我,我實在是沒法子了,才去求了嬤嬤,想著我若是自梳了這事便就解了。”</br>  說著她哭了起來,“在家里的時候,我得太太抬舉,得以侍候在姑娘身邊,您常說咱們女子生于世間,總有許多的不如意。”</br>  “但我們可以想著法子將這不如意變成如意,我不想做誰的姨娘,不想過那樣的日子。”</br>  “可她到底是我親娘,十月懷胎生下了我,依著家里的規矩她有這樣的想頭定是要被打一頓賣出去的,我也不能棄她不顧,便不敢跟您說。”</br>  “姑娘,要不,要不您將我隨意許個人吧,”她又哭又笑,“那樣我娘就不會再有這樣的心思了,這家里頭也就清靜了。”</br>  “至于我娘,您就讓她去莊子上吧,往后我也當沒有這個娘了!”</br>  “傻丫頭,”劉玉真明白了她的意思,將人拉了起來,“我又豈是那樣的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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