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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瑞兆

    神女拜祭,天降異象,紫雪化雨。</br>  這被當成祥瑞之兆,傳遍了京城,連續好幾天,街頭巷尾每一處角落都在孜孜不倦地談論這件事。</br>  謝菱本人卻很無語。</br>  她是沒看見那所謂的異象,那日當她終于聽完冗長的祝詞,完成了神女的使命,得以揭開面巾和頭紗時,雨早已停了。</br>  只能看見地上確實是濕了一層,仿佛曾經淺淺地下過一場雨,但除此之外,沒有別的痕跡。</br>  因此謝菱也并不覺得,這能算得上是什么“瑞兆”。</br>  哪怕真有那紫雪化雨的場景,大約也就是一種天氣現象吧,或許跟霧霾差不多?</br>  然后,被沒有學過地理科學的人民群眾用樸素而神秘的審美理念一美化,一拔高,就變成了所謂的祥瑞之兆。</br>  不過,即便謝菱是這么想,皇帝卻仍然因此給謝府陸陸續續送來了不少的賞賜。</br>  傳詔的公公來了好幾次,每次都是喜氣洋洋地來,謝府全家人也跪了好幾次領賞,那圣旨里的話,翻來覆去雖不重樣,其實也就一個意思。</br>  皇帝高興了,就賞。時不時又想起來,又高興了,就又賞。</br>  謝菱都已經聽得麻木了。</br>  圣旨名頭上是賞給謝府,但這些賞賜的御品究竟是給誰的,明眼人都看得清楚。</br>  謝兆寅只象征性地留下了一小部分,充進家中私庫,剩下的全數給了謝菱。</br>  謝菱最煩記賬,懶得清點,干脆全都交給環生處理。</br>  她自己窩在旁邊美人榻上,翻看之前去書市逛來的話本,時不時地應兩聲環生的話。</br>  “姑娘,這一對白玉瑪瑙耳珠,收柜子里,還是放妝匣里?”環生探身問。</br>  “嗯,唔。”謝菱津津有味地翻過一頁書。</br>  環生嘆口氣,拿起那對耳珠跟三姑娘凌空比了比,覺得相襯,就放進了妝匣中。</br>  “姑娘,這塊雙龍玉玨,要打個圈子掛起來嗎?”環生小心翼翼地舉起來問。</br>  “哈哈哈哈!”謝菱看到好笑處,樂出聲音,在榻上卷了個身。</br>  “……”環生默默端詳了下玉玨上的花紋,太過沉重,又不大似京城中的花飾,便將它用軟布層層疊疊包裹起來,收進箱籠里。</br>  每清一樣,環生便在本子上寫一樣。</br>  環生認得的字不多,不過禮單上都寫清楚了具體名字,她只要照著描畫就好。</br>  “哎,這個,好像有些不同。”環生做事仔細,拿起下一張禮單時,發現不對勁,仔細看了又看。</br>  “這是什么,后……鳳?”</br>  環生瞥了瞥仍然在榻上躲懶的自家小姐,小姐交代過的事,她可以照著做,可這她不認得的,實在不敢私自拿主意,便將禮單拿過去問謝菱:“姑娘,你看看這個。”</br>  謝菱接過來一看,目光凝了凝。</br>  這是,皇后賜的。</br>  她從榻上起身,走到桌邊去看。</br>  那是一對紅玉打的如意,造型優美,線條流暢,玉質通透。</br>  這禮不算薄。</br>  謝菱琢磨了一下。</br>  皇后即便是被皇帝要求給她賞賜,也大可以隨意應付一下。現在特意送來這么一對玉如意,顯然,還有示好之意。</br>  至于皇后為何要向她示好,也就只有一個可能。</br>  謝菱給她推薦的大理寺卿,十分好用。</br>  太子的事情,怕是查得有了眉目了。</br>  謝菱笑了下,輕飄飄將禮單放下,含糊不清地念叨了句:“不愧是你,大理寺卿。”</br>  “什么?”環生沒聽清,下意識問。</br>  謝菱還沒說話,門外進來一個人。</br>  是二姐謝華濃,她走進門,便看見桌上、地上攤了一堆的東西,便住了腳:“你這兒還忙著呢。”</br>  謝菱見她來,從桌上隨手抓起一個什么物事,遞給謝華濃,道:“二姐,這個給你。”</br>  謝華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伸出手,卻是推開:“不要你的。難不成,我是來打劫的?”</br>  謝菱眨了眨眼,低下頭,訥訥把那東西又放回了桌上。</br>  謝華濃左右看了一圈,說:“你還要理多久?我找你說話,過會兒再來?別太辛苦了,仔細傷了眼睛。”</br>  謝菱支吾道:“哦,其實我,我也不辛苦。”</br>  環生直接戳破她道:“二姑娘,我們姑娘就是躺在榻上躲懶,倒是看了好幾本閑書了,確實有些傷眼睛。”</br>  被婢女戳破,謝菱臉騰地紅了,瞪了瞪眼睛,卻也還是不大威嚴。</br>  謝華濃悶悶笑了兩聲:“我就知道,你是不耐煩做這些的。既然是環生做事,你就不要在這里耽擱她了,去前廳,我們說會兒話。”</br>  謝菱只好點點頭,走出門時,環生還在背后偷偷笑她。</br>  “二姐姐,你找我有什么事?”謝菱與謝華濃坐在前廳,有些納悶。</br>  這位二姐平時待人冷淡,不見有那么多話要同別人說,今天卻態度堅決要找她說話,應該是有什么事吧。</br>  謝華濃倒了杯清爽花茶,說:“哦,也沒什么,就聊聊。花菱,你當了神女,是很風光。這事雖然沒有宣揚,不過京城也就這么大,那些貴家閨閣女子,稍稍打聽一下,也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說不定會有嫉恨你的,你會不會怕?”</br>  謝菱道:“我不愛出門,也不與她們交際來往,她們是什么想法,我不知道,也礙不著我。”</br>  她頓了頓,猶豫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道:“只不過,家里大姐姐似乎有些不高興。”</br>  “哼。”謝華濃放下茶杯,冷哼一聲,似是要叫誰聽到似的,提高音量,“她?她有什么道理不高興,神女是沒什么特別的,京中符合條件的,人人都當得,你不是第一任神女,卻是受了陛下最多封賞的神女,她即便是不高興,敢說你半個字么?”</br>  謝菱驚呆,默默喝了口茶。</br>  二姐真是威武霸氣,既然都已經這么想了,先前為什么還問她怕不怕呀。</br>  聊了一會兒,謝華濃忽然似乎漫不經心地問:“花菱,你在鹿霞山上,穿的那件白裙子,是誰送給你的?”</br>  謝菱原本在剝瓜子,聽清問題之后,手指抖了一下,差點連瓜子都掉了。</br>  “什么?”</br>  她茫然轉頭問。</br>  謝華濃卻緊緊盯著她:“那套裙子,并非賀柒姑娘送給你的吧?”</br>  是,那裙子,不是賀柒送的,是隨著粉鶴送來的。</br>  謝菱眸光不受控制地顫了顫。</br>  難道,二姐已經知道神秘人的事了?她什么時候知道的,知道多少?</br>  “也是。”謝華濃卻自顧自地補充道,“你也從未說過,那套裙子是賀柒送的。它其實……”</br>  謝菱咽了咽口水。</br>  “是三皇子送給你的吧?”</br>  謝菱剛準備好的借口差點脫口而出,聽到謝華濃這句話,冷不丁噎在了喉嚨里。</br>  差點被口水嗆到。</br>  “什,什么?”</br>  謝華濃微微瞇眼,一臉仿佛可以用直覺斷案的機警敏銳神情,幽幽地將自己的證據說出口:“那一日,是徐指揮使送你回來的。可是,徐指揮使當天分明被人看見是跟在三皇子身邊的。你,是不是私下見了皇子?”</br>  謝菱懵懵的不說話。</br>  謝華濃忍不住了,上手握住了謝菱的小臂,一副恨不得把她拆開來檢查一遍的架勢,接著問:“你有沒有被他怎么樣?他有沒有亂動你哪里,欺負你沒有?”</br>  謝菱怎么也沒想到,話題怎么就拐到了三皇子身上。</br>  但她想了一下,就明白過來了。</br>  二姐姐估計是問過了賀柒,或許向她套了話,知道這裙子并非賀柒送的,于是就開始朝別人懷疑。</br>  但那裙子名貴,二姐姐又猜測她與三皇子見過面,所以,就猜是岑冥翳送給她的。</br>  可是,那怎么可能,岑冥翳當時跟她又沒什么交情,也就見過兩面而已,怎么可能提前替她準備好裙子,帶上山來。</br>  虧她還嚇一跳,以為紙鶴的事情被發現了。</br>  謝菱松了一口氣,重新將瓜子剝開,捻進嘴里吃了。</br>  “二姐姐,你在說什么呢。”謝菱臉上是真誠毫不作偽的無語,“我那日確實見到了三皇子,不過,那是三殿下好心,看我扭傷了腳踝,便讓我在他營帳里上藥,后來沒過多久他就走了,還安排徐大人送我回來。”</br>  “是,是這樣嗎?”謝華濃松開手,想要相信,又有些懷疑地打量著妹妹。</br>  但謝菱臉上的表情太過坦蕩,仿佛她就是確確實實這么想的。</br>  謝菱當然坦蕩,她說的本來就是事實。</br>  謝菱想了想,又補充道:“那裙子,是我自己買的,不信的話,二姐姐可以去店鋪里查帳,上面還簽了我的名字呢。”</br>  此刻,謝菱只慶幸那神秘人真是神通廣大,提前布置好了一切,倒省得她解釋的功夫。</br>  謝華濃聞言,這才安下心來。</br>  但,她還是忍不住絮絮叨叨,又說了謝菱幾句。</br>  “花菱,你如今年紀也不小了,你,你要知道,你的模樣是生得極好的,難免引得有心人覬覦。以后你要多加小心,千萬別叫哪個男的欺負了去。尤其是三皇子那樣的,位高權重,又素有風流名聲,這種人不能靠近,知道嗎?”</br>  謝菱幼時先天不足,有些癡癡傻傻,現在是靈動多了,小時候的癡傻變成嬌憨,但在謝華濃眼中,她始終記得妹妹小時候呆呆的樣子,有時候便不自覺地依舊將妹妹看成那個呆呆笨笨的小孩。</br>  謝菱心中的心思卻有些復雜。</br>  沒想到這個二姐還會這樣勸誡她。如果謝菱真的只是謝菱,或許她此時就會乖乖地聽從謝華濃的話,再也不接近三皇子,這才是明智之舉。</br>  可是,謝菱畢竟是來做任務的,她為了成功be,只能去踏荊棘。</br>  謝菱趴在桌上,漫不經心地敲開一個核桃,音調軟軟地說:“知道啦”</br>  “三皇子?什么三皇子?你們在說三皇子?”謝安懿聞聲踏進來,看見妹妹手里拿著一個核桃仁,就從她手里拿走吃了。</br>  謝菱氣得要用錘核桃的小錘子錘他。</br>  謝安懿討好地把錘子接過來,坐在一邊替謝菱敲核桃。</br>  一邊敲,一邊說:“你們姐妹倆剛剛聊什么呢?”</br>  謝華濃又恢復了冷淡表情,不大愛搭理謝安懿,就說:“沒什么。”</br>  “我明明聽見了!”謝安懿剝出一個完整的核桃肉,放在謝菱手里,又去敲第二個,“你們在說三殿下。三殿下人很好啊,很規矩,很守禮,我看他啊,也就是表面風流吧,實際上都不怎么和女子搭話的。”</br>  “你們男子,懂得看什么?眼光哪里有女子準的。”謝華濃忍不住反駁了他,又問,“你為何會與三皇子熟識?”</br>  謝安懿大咧咧道:“我與三皇子同游過幾回,還帶上了花菱呢,花菱也認得三皇子的,花菱,對不對?”</br>  謝菱沒說話,眼睛半搭著,像看死人一樣看著謝安懿。</br>  果然,謝華濃怒氣沖沖的聲音立刻從身后響起來:“大、哥?花菱又沒見過什么世面,涉世未深,你把她帶去那種地方,三皇子……三皇子他是出了名的紈绔富貴王孫,你不知道?你也讓他與花菱接觸!”</br>  謝華濃說著,怒氣上頭,竟快步走過去打人,謝安懿在軍中也是拿著軍棍抽別人的,此時卻繞著小圓桌滿屋子跑,邊跑邊說:“瞧你這小肚雞腸的樣,與人交往,難道是僅聽名聲的嗎?我自己長眼睛,我當然會自己看……哎,別打,別打了。”</br>  謝菱默默兜起一小捧葡萄干,趁他們不注意時往外走去。</br>  最近天氣轉涼了,她也忍不住變得更加嘴饞。</br>  而且,在這種換季的時節,老是容易讓人想起一些曾經吃到過的美味。</br>  甚至有時候,僅僅只是單純發著呆而已,嘴巴里面就好像忽然充盈了一股香甜的味道,仿佛正在吃著某道美食一樣,讓人恨不得立刻就要真正地吃到。</br>  謝菱一路走,一路嚼著葡萄干,回到自己院子時,手心里的葡萄干已經只剩最后幾粒。</br>  她走到兔籠邊,把剩下幾粒喂給了布丁。</br>  她一轉頭,發現環生在不遠處,正在曬著干草,那是布丁的兔糧。</br>  好勤勞啊……謝菱瞇了瞇眼,在心中發出如果她是男的她也想娶環生的感慨之后,同時也發出沒辦法她確實只是個懶惰女人的感慨。</br>  謝菱走過去,挽住了環生的手臂。</br>  “環生,你東西盤點完了?”</br>  環生點點頭。</br>  二姑娘說的沒錯,三姑娘在這兒,她無論拿到什么,總想問問三姑娘,可三姑娘哪里會搭理她。</br>  三姑娘不在這兒,她干脆自己拿主意,反倒完成得飛快,不知道省事多少。</br>  全然不知道自己滿臉寫著礙事的謝菱眼睛亮了亮,對環生說:“太好了,環生,你辛苦了。為了犒勞你,我們出去吃點好吃的吧?”</br>  環生看了看手里的活,剛想搖頭,卻對上謝菱那雙晶亮的眼。</br>  環生頓了頓,說:“嗯,好吧,謝謝姑娘。”</br>  謝菱一聲歡呼。</br>  她不愛出門,如果不是為了出門辦事,哪怕只是上街去買一盒胭脂,也非得有人陪才行。</br>  在加上,吃東西這件事,和別人去沒意思,就得和親密的友人一起去才有趣味。</br>  環生仰頭看了看天氣,帶上了一把雨傘,對謝菱道:“姑娘,走吧,還是去樓氏酒家?”</br>  謝菱頓了頓,才點點頭。</br>  環生沒多想,跟在謝菱身后出了門。</br>  她家三姑娘不愛逛集市,哪怕帶著荷包上街,也極少去別的地方,最常去的,便是書坊和吃東西的地方。</br>  而在所有買吃食的鋪子、攤子里,三姑娘最鐘愛的,就是樓氏酒家。</br>  雖然每一次去,三姑娘都不進門,而且去的次數,其實也不算多,有時候一月幾回,有時候幾月才去一回。</br>  但是每一次,吃樓氏酒家的東西,哪怕只是一小口糕點,三姑娘都會吃得很認真,而且吃完之后,就會變得開心不少。</br>  所以,環生知道,三姑娘最喜歡,便是這家酒樓。</br>  這會兒,也差不多到了飯點。</br>  環生本來打算,也依舊同以前一樣,問清姑娘想吃什么,她去樓里買了,再打包出來回府吃。</br>  可這次,謝菱剛下馬車,卻被一個人給叫住了。</br>  聲音嫩脆脆地,從窗口往下喊:“姐姐!”</br>  謝菱抬起頭。</br>  是樊肆收養的那個女兒,煙煙。</br>  她看見謝菱,一邊朝她揮手,一邊咧嘴笑,笑到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來自己嘴里還有幾顆牙是缺著的,又突然閉上,拿手捂得緊緊的。</br>  另一只大手從旁邊伸過來,把她放在嘴巴上的手摘開,然后那人漫不經心地朝下瞥過來。</br>  那似乎永遠喪喪的下垂眼低斂著,目光落在謝菱身上,饒有興味地停住。</br>  環生看了看上面,又看了看謝菱。</br>  “姑娘,你想吃什么,我進去端?”</br>  環生話音剛落,樓上樊肆的聲音傳來:“姑娘不進來?在外面等什么呢。”</br>  他這話,讓路過的人不由得紛紛朝謝菱望過來。</br>  好像覺得謝菱掏不出錢似的。</br>  謝菱抿了抿嘴,第一次走進了樓氏酒家。</br>  進了店門,撲面的喧鬧人煙氣涌過來,食客們吵吵鬧鬧的說話聲,推杯換盞聲,每一桌,都是一方獨立的品饗,或是一方熱鬧的相聚。</br>  謝菱定了定神,右轉上扶梯,朝二樓窗口走去。</br>  環生跟在謝菱身后,頗有些覺得神奇。</br>  三姑娘從未來過這個店里,卻能夠一口氣報出這店里不重樣的菜名,而且每一道都很好吃,如今還能一進門就找到路怎么走,好似已經來過千百遍一樣。</br>  難道這就是大戶人家的修養。</br>  謝菱走上二樓,坐在了樊肆那一桌,摘下帷帽放在一旁。</br>  她的帷帽之前就是系帶束在下巴上的,露出了面容,所以煙煙才會認出她。</br>  “煙煙。”謝菱朝她打了個招呼。</br>  煙煙有些靦腆地笑了笑,剛想開口回一個招呼,卻卡住了。</br>  樊肆忽然開口,提醒她道:“謝,華菱。”</br>  煙煙便順著接了下去:“華菱姐姐。”</br>  謝菱有些意外,看向了樊肆。</br>  樊肆朝她舉了舉杯。</br>  樊肆怎會認出她,知道她的名字?</br>  除了那日在書坊相見,他們應當沒有再碰過面。</br>  謝菱想到了那日花舞節。</br>  大約,樊肆是認出了她是當日的神女,朝她父親謝兆寅打聽的吧。</br>  但,謝兆寅對外人報出的名字,居然是“謝華菱”,而非“謝菱”。</br>  這又是何意,難道,是想把這些“錯失的”還給她嗎?</br>  謝菱頓了頓,打算當做沒聽到。</br>  也不必解釋了,樊肆心思敏銳,哪怕多說一句,他都能立刻猜出許多彎彎繞繞來。</br>  沒必要把這瑣碎的家事拿出來打擾人。</br>  謝菱心念轉了幾轉,垂眸看了下桌上剛上的菜。</br>  這幾樣都是時下新鮮的口味,謝菱原本也正想點這些。</br>  她轉頭招來小二:“給我來一份同這桌上一樣的。”</br>  小二下意識地應好,看著謝菱的面容,目光不由自主地停了停,多了些羞澀躲閃。</br>  樊肆補了一句:“記我賬上。”</br>  小二這才回過神來,連連應聲,轉身跑下樓了。</br>  謝菱神態自然,拆開碗筷,拿熱水燙過一遍,將水倒在一旁的盆里。</br>  順便招呼站在一旁的環生道:“坐,說了要請你吃好吃的,在外面,不必拘謹。”</br>  樊肆雙眼瞇了瞇,屈起食指,在桌上輕輕敲了敲。</br>  “這一頓,好像是我請。”</br>  謝菱眼睛睜得圓溜溜:“不然呢?樊大人邀我進來,當然是早就做好了請客的打算。”</br>  樊肆神情放松,輕笑了一聲。</br>  環生在旁邊,看看三姑娘,又看看旁邊這位似是帶著女兒的大人,腦筋都有些轉不過來了。</br>  謝菱看出她的苦惱,介紹道:“這位,是樊都尉,樊大人。”</br>  環生趕緊行禮。</br>  樊肆又笑了一下:“謝姑娘調查我了?”</br>  謝菱道:“在書市聽說了罷了。樊大人不也是,調查我了?”</br>  樊肆不答話了,抱起手臂,指尖在另一邊手臂上點著。</br>  恰好這時,掌柜的來上小菜。</br>  這樓氏酒家生意好,掌柜的也不擺譜,忙起來時,他也把自己當小二一樣使,樓上樓下的端盤子送菜。</br>  樓掌柜看見樊肆對面坐著個貌美姑娘,又抱著手臂不說話的架勢,“喲”了一聲。</br>  他放了一碟花生米在桌上,和顏悅色地扭頭看向左邊那姑娘,問:“這位嬌美人是……哎呀。”</br>  樓掌柜忽地一頓。</br>  他看著謝菱的面容,總覺得熟悉。</br>  一根手指屈在額角抵著,“這這這”地想了半晌,喃喃念著:“好眼熟的姑娘,是見過的,是見過的。”</br>  從樓掌柜出現的那瞬間開始,謝菱的身影便有些僵滯。</br>  對方盯著她,她也緩緩抬頭,看向樓掌柜。</br>  一雙小鹿眼漫上些許水潤,清亮而波動。</br>  作者有話要說:還沒有這么快全部掉馬,昨天下的那場雨只是一個啟動儀式。</br>  其余的人全都見過00了,白靡還沒見過00,所以他沒有參與淋雨噗。</br>  感謝在2021082321:28:492021082423:43: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誒哦、40905019、麻薯戰士1個;</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千秋30瓶;生如夏花、秦桑、5237429020瓶;4090501910瓶;胖胖的云5瓶;497904693瓶;薄禾mint、艾拉拉、倚石為枕、林稚熙鴨鴨!、四月是斯越1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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