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中三年,就在這間教室。”</br> 程放指著二樓頂端那一間。</br> “老子從小到大，就沒認真上過課。”</br> 程放說這話還真好意思。</br> 他回過頭來，看著明杏,目光又盯得死死的。</br> “但要是明老師那時候教我,我絕對每一節課都認真聽講。”</br> 程放笑著說:“畢竟上課只看看老師的臉，就能夠我一整天的了。”</br> 少年的愛意總是熱烈又外放,絲毫不掩飾。</br> 明杏從小的教育里，都是含蓄內斂的,從來不會像他這樣。</br> 她心跟著跳快了起來。</br> 程放他這么說……色不色啊……</br> 程放才不在乎呢。</br> 周圍零零散散的有幾個人，他直接牽住了她的手。</br> 明杏不敢動了,就怕動一下他會做出更過分的事來。</br> 畢竟這可是在學校。</br> 棠里中學并不大，是走十分鐘就能轉一圈的程度。</br> 操場邊上有個小樹林,種著許多的樟樹和桂花樹,這個時節,樹葉都綠油油的，散發出淡淡的清香。</br> “明老師上學的時候，一定是好學生吧。”</br> 都不用說,看她樣子都知道。</br> 一心只知道學習,待在教室里，沒事都不會出來的那種。</br> “當好學生多無趣啊,我想想都覺得辛苦死了。”</br> “明杏,想不想嘗一嘗壞學生是什么感覺？”</br> 程放光是想想,讀高中還只有十幾歲的明杏,肯定超級乖超級聽話，誰和她說什么,她都是認真聽著從不反駁。</br> 說點不好的話就被她皺著眉頭瞪。</br> 明明瞪起人來也是溫溫柔柔的,沒有一點震懾力。</br> 明杏愣了下,還沒反應過來他要做什么，已經被程放拉到了樹林里。</br> 和操場僅有半邊文化墻相隔，小小的一條石子路，和落下滿地的綠葉。</br> “你知道小樹林都是什么地方嗎？”程放靠近攬住她的腰，淺笑著問她。</br> 明杏知道，她不想回答。</br> 程放見她這神情，就自己回答道:“都是偷偷談戀愛的地方。”</br> “我都兩天都沒有親你了。”程放又暗暗的把她攬緊了，低頭看著她，說:“明老師，讓親一個唄。”</br> “程放，外面有人。”明杏小聲的說話，聲音都不敢大一點兒。</br> 遠處傳來明顯幾人熱熱鬧鬧說話的聲音。</br> 這條文化墻附近經常有學生們一起散步的。</br> 這些樹也很稀疏，只要走近是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br> 程放稍微側過了身，把明杏整個人都攬在了懷里。</br> 他身形高大，這樣子后面就根本看不見了。</br> “她們又看不到。”程放的呼吸聲撲在她鼻尖上，已經挨的特別近了。</br> 外面幾個人說話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br> “你們知不知道今天打籃球的那個到底是誰？”</br> “不知道啊，問了三班的馮峪，他也不說。”</br> 說話聲停了幾秒，瞬間似乎周圍都安靜了下來。</br> 明杏屏住呼吸，根本不敢動。</br> 就在這時候，有人小聲的說了一句:“里面是不是有人啊？”</br> 這話雖然聲音小，可卻剛好夠傳到明杏的耳朵里。</br> 她心一下提了起來，瞳仁微縮，嚇得唇角僵住，眼尾一下就濕了。</br> 這要是被學生看到，那她多丟人啊。</br> 而且傳出去的話，影響也不好。</br>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br> 時間一點一滴，緩慢的像是停止了，每一秒都過的十分煎熬。</br> 明杏嚇得一直是緊繃著的，耳朵高度敏感的注意聽外面的聲音。</br> “好了，已經走了。”程放不逗她了。</br> 明杏眼睛都紅了，剛剛真的緊張的不得了。</br> 她視線往外面掃，確定真的已經沒有人之后，皺著眉頭，伸手推了把程放。</br> 她有些生氣了。</br> 程放這次沒用力，順著她的力氣，被她一推就推開了。</br> 他看明杏哽住喉嚨，瞪了他一眼后，生氣的欲言又止。</br> “我錯了我錯了。”程放想，這次真把人惹到了，趕緊討好人。</br> “下次肯定不了。”</br> “你討不討厭……”明杏都不知道說什么好，半天也就說出這么一句。</br> “是是是，我最討厭了。”程放連連點頭。</br> 還以為她能罵出什么來呢。</br> 真是完蛋了，怎么連生氣都這么可愛。</br> “小明杏不要生氣了，我都沒親到呢。”</br> 程放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臉，落下手心一片細膩滑嫩。</br> 明杏抿著唇角，不說話。</br> “我回去了。”明杏小聲的撇下一句，繞過程放，低著頭往教學樓方向走。</br> 腳步走的越來越快。</br> 程放也沒追上去。</br> 溫順的小貓這下也被惹生氣了。</br> 他把手放到鼻尖，輕輕吸了吸鼻子。</br> 這他媽的真香。</br> .</br> 明杏到教室門口。</br> 她正要進去，突然反應過來，摸了摸自己臉頰。</br> 微微發熱。</br> 肯定很紅。</br> 大半的學生都已經回教室了，現在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說話玩鬧。</br> 明杏還沒進門，有同學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br> “老師，我要舉報！”說話的同學叫林琳，平時特別活躍，話多又愛湊熱鬧。</br> “我們剛剛看見有同學在偷偷約會，就在文化墻那邊的小樹林里。”</br> 林琳嘰嘰喳喳，和旁邊的人說了句什么，然后又對明杏說:“老師，現在去還能抓個現行。”</br> “我覺得肯定是隔壁二班的。”</br> “林琳，你真的看見了？”班里有人問她。</br> “我看見背影了，但不是很清楚。”林琳琢磨著，猶豫道:“好像是看見了兩個人，又好像……”</br> “那到底有沒有啊？”</br> “那我們再去看看？我剛剛有點害怕就趕緊回來了。”</br> “好了，不要吵了。”明杏聽著他們說話，腦袋都炸的懵懵的，強硬的板著臉，“再過兩天就要考試了，放松完了好好復習。”</br> 頓了頓，明杏又道:“上次布置的課后作業，有誰完成了，拿來給我看看。”</br> 這話一說出來，教室里瞬間安靜了。</br> 大家都坐回了自己座位上，訕訕低頭，不敢看講臺上的明杏。</br> 裝模作樣開始找書。</br> 急急忙忙的補作業。</br> 明杏緩了口氣，翻開英語課本，找到最新教學的一章。</br> “大家翻開書的第一百三十頁，我來劃一下要背誦的重點段落。”</br> 明杏說:“一到三段，五，還有第七段。”</br> 她挑選的都是語法語句應用的很好的段落，對他們來說，背熟的話，對寫作文大有益處。</br> “我明天早上，后天早上都會抽背，大家要認真。”</br> 明杏最后囑咐下一句。</br> “明老師，那我們班贏了籃球比賽，有沒有什么獎勵啊。”馮峪在后面激動的喊。</br> “有啊。”明杏笑了笑，“明天你們就知道了。”</br> 她暫代班主任的這段時間里，總是喜歡送給大家一些小禮物，或者小的福利，久而久之，大家都很期待，也喜歡把事情都做好。</br> 有些東西都是潛移默化之間形成的，明杏希望大家能夠把她教學英語當成一種樂趣，而不是痛苦的，被追趕著去學習。</br> “馮峪，你好意思嗎？又不是你打贏的。”</br> 林琳忍不住說他。</br> “人家比你長得帥，籃球比你打的好，你還搶功。”</br> 馮峪輕嗤了一聲，說:“那有什么，反正都是我們班贏了。”</br> “那你的獎勵得給人家啊。”林琳又說了。</br> “這有什么的，當然可以。”馮峪一口應下。</br> .</br> 在最炎熱的兩天，期末考試如約而來。</br> 學生們考完試后放了兩天假，就可以回校領通知書了。</br> 這次成績出來后，校長特別表揚了明杏。</br> 三班的英語成績拿了全校第一。</br> 他們小地方，英語教學本來就晚，加上一直沒有好的老師，學生們興致也不高，所以每次英語考試，成績都慘不忍睹。</br> 哪怕學的都是基礎，還特別簡單。</br> 也都不會。</br> 但明杏僅僅教了一個月，就讓成績最差的三班，一躍成為了第一名。</br> 這太令人驚訝了。</br> 校長一直在不停的感嘆，要是明杏能留下來多教幾個學期就好了，可惜再過幾天，她就要離開了。</br> 這么好的老師，要是可以留在棠里，那一定是他們學校的福氣。</br> 明杏跟校長談完話回辦公室的時候，胡渝和另外一個女孩子冷冷看了她一眼，模樣極不友好。</br> “985不愧是985，教書教的這么好，有什么經驗，也都給我們傳授傳授唄，還藏著掖著呢。”</br> 胡渝這個人說話一向不留情面，特別心情不好的時候，說話更為刻薄。</br> 明杏頓了下，在自己座位上坐下，淡淡回答道:“你如果想學我可以教。”</br> 胡渝似乎格外的不喜歡她，明里暗里的針對過她很多次，這點明杏也知道了，所以并不想多把她說的話放在心上。</br> “誰要你教了。”胡渝一拍桌子，手上的紙筆跟著“啪”一聲，眉頭皺的老高。</br> 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生氣。</br> 她本來是沖著看明杏笑話的，誰知道那樣一個垃圾班級硬是被她給治住了。</br> 早知道當初校長問誰要當班主任的時候，她就攬下這個活好了。</br> 明杏都能做到的事，她也可以。</br> “胡老師，你出來一下。”外面有人在喊胡渝。</br> 胡渝冷著一張臉，站起身來，大步走了出去。</br> 沒過幾分鐘，胡渝進來，氣得臉都青了。</br> 她扣了扣另外那個女生的桌子，道:“走吧，校長說有事讓我們過去。”</br> 單獨喊明杏去表揚，然后又把他們一起喊過去，這什么情況簡直一目了然。</br> 敢情就她明杏一個是特別的。</br> 她們出去后，明杏收到了喬喬給她發的微信。</br> 喬喬問她買了什么時間的票，她好來接她，順便給她辦一個慶功宴。</br> 明杏看著手機信息，神色漸漸凝住，垂下眼，眸光暗淡。</br> 時間過得真快。</br> 她確實該走了。</br> 本來就是一趟短暫的旅程而已，但她現在……有點難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