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點。</br> 明杏把辦公室的東西都收拾好了,一抬頭,看窗外,才發現外面天都黑了。</br> 今天怎么天黑的這么早。</br> “明老師,蔣老師喊你去幫忙。”外面有學生跑過來,探頭進門,傳話說:“就在下面器材室。”</br> 說完話人就跑走了。</br> 蔣貝貝找她?</br> 明杏打開手機看了眼,沒看見有什么信息。</br> 于是她起身,出了辦公室,好奇的往樓下走。</br> 蔣貝貝她們幾個被校長喊走后就一直沒回來過,現在突然喊她,到底有什么事?</br> 下樓的時候外面風刮的有點大。</br> 好像是要下雨了。</br> 明杏抬頭看了眼,加快腳步往器材室走。</br> “蔣貝貝。”明杏下了樓梯,喊了一聲。</br> 器材室的門開著,里面也沒看見有人,明杏疑惑的往左右兩邊看,正探頭進去——</br> 后面突然有人推了她一把。</br> 一下很猛的力氣,明杏完全猝不及防,整個人被推出好遠。</br> 她打了個趔趄,一手扶著架子,人才沒直接摔倒在地上。</br> 接著聽見身后的門被關上。</br> 明杏反應過來,馬上回過頭。</br> 她一步跑過去,拉了拉門把。</br> 門被鎖上了,完全拉不動。</br> 她一下緊張了起來,又使勁拍了拍門,著急喊道:“有人嗎?”</br> “開門,有人在外面嗎?”</br> 沒有人回應她。</br> 器材室的門是鐵門,門上鐵銹斑駁,已然有許久的年歲,沉沉的堵著,幾乎讓整個器材室都透不過氣來。</br> 一絲縫隙都沒有,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況。</br> 拍兩下,手心都疼。</br> 明杏沒再繼續,馬上摸了摸衣服口袋。</br> 完了,沒帶手機。</br> 她剛剛在辦公室收拾東西,手機放在包里面了,被學生一喊,她直接就出來了。</br> 本來以為只是來一趟,誰能想到……</br> 明杏開始四處張望。</br> 器材室挨著圍墻,只有右上方有個方方正正的小窗戶,比較高,她夠也夠不到。</br> 房間里里面也沒什么可以借用的東西。</br> 靠自己肯定是出不去的。</br> 但現在這個時候,大多學生都已經離校回家了,校園里人少,這里又地處偏僻,很少有人會過來。</br> 明杏想,以自己的音量,在這里面把自己喊虛脫了也不一定有人能聽見。</br> 她可能只能在里面先待一待了。</br> 等再晚一點……程放會發現她不見了的吧。</br> 想起程放,明杏心里突然酸酸的,有些莫名的難過。</br> 上回在學校那件事,她真的生氣了,這幾天除了監督他學習,其余沒怎么理他。</br> 也不知道他今天會不會過來學校。</br> 但她在這個地方,能夠發現她不見的人,也只有程放了。</br> 明杏想,幸好這個地方還能遮風擋雨,她多待一待也沒什么。</br> 不知道過去多久,天已經完全黑了。</br> 明杏摸著去開燈,按了好幾下,發現燈竟然是壞的。</br> 房間里漆黑一片,烏泱泱的安靜,連咽口水的聲音都格外清晰。</br>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br> 與暴雨一起的往往是肆虐的狂風,風刮的越來越大,呼嘯著像是有人在嗚咽。</br> 明杏只覺得這里陰森,后背不由發涼。</br> 她一直在努力聽著外面的聲音,一旦有一點動靜,她就使勁的喊。</br> 現在嗓子已經有點疼了。</br> 明杏找了個地方坐著,已經覺得有點冷。</br> 她一向不是很脆弱的人,除了怕老鼠怕黑其余都能泰然處之,但一個人在這里待了這么久,她心里還是慌慌的。</br> 坐的越久就越想程放。</br> 他今天還會不會過來啊……要是連他都找不到她的話,那她該怎么辦……</br> 外面突然雷聲轟響。</br> 明杏被陡然嚇一跳,不由低了低頭。</br> 雨下的更大了,瓢潑大雨,不要命的往下潑,耳旁只聽見一陣嘩啦的雨聲,打得啪啪直響。</br> 明明下午的時候還熱的要死,現在已經有絲絲冷意了。</br> 明杏不由雙手握緊了。</br> 外面動靜有點大,明杏獨自在黑暗里,在越發嘈雜的雨聲風聲中,她漸漸發覺不對勁。</br> 總覺得哪里有點奇怪。</br> .</br> 程放一整天都很煩躁。</br> 他桌子上擺著詞典,資料書,還有好幾張試卷。</br> 他想沉下心來好好學,可思緒就是沒辦法集中。</br> 書上的字一個個都看進眼里了,每一個字都認識,但連在一起,腦子里就是無法轉換他們的意思。</br> 煩死了!</br> 程放把筆一扔,心里憋著悶氣。</br> 中學今天都領期末通知書了,明杏這兩天也生氣不大愿意理他。</br> 亂七八糟的,煩的頭疼。</br> 程放看了眼時間。</br> 今天也不知道學校是怎么安排的,可能是會晚一點。</br> 他在想要不要給明杏打個電話。</br> 猶豫了好一會兒。</br> 媽的,他什么時候是怎么娘們唧唧磨嘰的人了。</br> 程放在心里罵了自己一句,然后直接撥通了明杏的電話。</br> 沒人接。</br> 他臉色一沉,又打了一個出去。</br> 還是沒人接。</br> 程放踢了腳面前的凳子,站起來,跑著出了門。</br> 摩托車就停在門口,他直接騎上。</br> 全程不到三十秒,人已經出了院子。</br> 到學校后他直奔教學樓。</br> 媽的,大樓都已經鎖上了。</br> 那明杏人去哪里了?</br> 校門口守門的大爺說沒注意看。</br> 今天一上午,學生們領完通知書就都回去了,基本上到十二點學校里就沒人了。</br> 幾個老師后面也都陸陸續續離開了。</br> 外面雨下的這么大,風刮的也邪乎,明杏她無緣無故的,能去哪里?</br> 程放面色陰沉,眉頭緊擰,始終沒有松緩下來,馬上給馮峪打了電話。</br> 馮峪腦袋也一向迷糊。</br> “明老師她……一直在辦公室啊,我走的時候,她也還在……”</br> 馮峪這正躲在家里玩游戲呢,被程放這一個電話打斷,敢怒不敢言。</br> 幸好程放聽他說完,就馬上把電話掛了。</br> 真是莫名其妙,他想。</br> 程放這下真急燥火了。</br>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是找不見人,這混蛋天氣,媽的要是出意外怎么辦。</br> 程放出校門的時候,正好碰見人打著傘,慌慌張張往學校里面跑。</br> 風太大傘都被吹得拿不住,她也沒管那么多,吃著力都使勁往前跑。</br> 程放不由頓了下。</br> 他大概記得,這個人好像是和明杏一起的支教老師。</br> 于是他叫住了她。</br> “你看見明杏了嗎?”</br> 那人愣了下,神情瞬間被不太對勁,頭也沒回,小聲的回答:“沒有。”</br> 說完她繼續往里走。</br> 程放只覺得不對。</br> 他回頭看過去,頓了幾秒,然后轉身又進了學校。</br> 跟著剛剛那人了。</br> 她在往操場的方向走。</br> 剛到樓梯口,她突然看到什么,整個人呆愣在原地,眼睛睜得老大。</br> 是極度震驚又恐懼的模樣。</br> 程放跟著她的視線看過去。</br> 操場角落里的房子,半面墻被吹倒了,磚塊石子落了一地,大雨混著泥土滿地泥濘。</br> 沒記錯的話這是學校的器材室,已經有很多年歷史了,當年程放還在這里讀書的時候,房子就是破破爛爛的。</br> 就中學這個破爛度,大風雨天氣發生這樣的事,也不算稀奇。</br> 那人震驚的張了張嘴,想說話卻怎么也沒辦法發出聲音來。</br> “明、明杏……”</br> 結結巴巴又不清晰的幾個字,程放當時就聽見了。</br> 他愣了下,瞳仁驟得緊縮,手上的傘直接扔在地上,瘋了樣朝著下面跑。</br>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他心慌的快跳出來了。</br> 那瞬間他覺得天都塌了下來,狠狠的壓在他身上,越來越重,壓的人幾近喘不過氣。</br> 器材室門從外面被鎖上,鐵門上落滿雨水,冰冷又沉重。</br> 他去拉了下門,見拉不動,怒罵了句,沖著那半堆倒了的墻磚過去。</br> 這半邊墻挨著小過道,本來就狹窄,一嘩啦倒下來,更加堵死了。</br> 雨水打在身上生疼。</br> 程放透過縫隙,隱約看見一抹藍色的衣角。</br> 是明杏早上穿出門的裙子的顏色。</br> 他眼睛都紅了,直接把磚塊往外扔,手里被鋒利劃的幾道血痕。</br> 他踩著跳了進去。</br> 房間里胡亂倒了一片。</br> 架子東倒西歪。</br> “明杏。”程放喊了一句,聲音在抖。</br> 他媽的這輩子沒這么操蛋過,向來覺得一切事情都沒什么大不了,可現在他真的怕到了極點。</br> 程放動了下架子,搖搖欲墜的一塊磚頭砸在了他身上。</br> 他嘴里低罵了句。</br> 麻蛋這都什么玩意兒,怎么就這么小一房間還找不著人呢,王八蛋的,最好他家明杏沒事。</br> 誰他媽干的,他真想把人直接埋里。</br> 程放心上像被一只大手緊緊攥住,他告訴自己先冷靜下來,可所有的理智都無法壓制住奔涌而出的急躁和憤怒。</br> 就在這時候,角落里傳出一個小小的聲音。</br> “程放,我在這里。”</br> “你不要著急。”她細聲的安慰他,乖巧又軟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