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必死的胡人彪瞧見面前這兩人,心情有如坐過山車一般高低起伏,而當那圓臉小子一臉賤兮兮地問要幫忙時,他的內心里面,卻是散發著狂喜的。</br> 盡管先前他還派了人盯著對方,提防心十足,但現在他卻感覺到,事情的轉機,以及兄弟們的活路,可能就指望這兩位了。</br> 所以他沒有顧得上發紅的臉皮,趕忙說道:“求屈爺幫忙,救救大家的性命……”</br> 他這邊求了幫忙,而另外一邊,那驟然殺來的麻子寨新寨主王文杰似乎感覺到了面前這兩人的厲害,也是往后退開。</br> 他保持了距離,隨后說道:“兩位,我麻子寨上面,可是連云十二水寨,你們若是與這船主以及排教無關,還請不要插手其中,免得沾惹禍事……”</br> “無關?”</br> 屈孟虎一臉激憤地說道:“怎么會無關?大人我著急去渝城,結果你們這幫家伙卻在這兒攔著,耽誤我時間,你說跟我有沒有關系?”</br> 另外一人,便是小木匠,他說道:“好狗不擋路,趕緊滾開,饒過爾等性命。”</br> 聽到這兩人如此囂張的話語,王文杰氣得笑了起來。</br> 他承認對方的確是有一些本事,所以才會多些廢話,跟這兩人扯兩句,盡可能避免沖突,沒想到這兩人給臉不要臉,在自己這一方優勢巨大的情況下,居然還說出如此狂妄的話語來,簡直不把他們這些人,當做帶把兒的。</br> 既然如此,那就沒有什么好說的了。</br> 殺!</br> 王文杰舉起了手中的長刀,與此同時,那些梭子艇的水匪也趕到了跟前,不斷甩出手中的鐵爪鉤索,朝著這貨船上攀爬而來。</br> 他們所處的這艘船是船隊最大的,所以來的人也自然最多。</br> 簡單地言語試探之后,戰況又起。</br> 王文杰最主要的目標,自然是那個叫做胡人彪的排教鏢頭,畢竟“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此人是肥羊抵抗的主持者,如果將這人給拿下,不管是活捉,還是斬殺,都能夠極大地打擊到肥羊們的士氣以及抵抗心,甚至能夠迫使其他人直接跪地投降,乞求活命。</br> 他原本已經得手了,沒想到中間卻插進了兩個人來。</br> 兩個看上去,與排教沒有什么關系的家伙。</br> 在下令沖鋒的一瞬間,王文杰使了眼色,讓兩個手下過去拖住那拿著把破刀的小子,而自己則想要繞過去,將胡人彪給拿下。</br> 沒想到他的兩個手下剛剛一上前去,而他則動身往旁邊繞呢,卻聽到“鐺、鐺”兩人,緊接著手下卻是已經倒在了地上去,再也沒有能夠爬起來。</br> 沒了氣息。</br> 這兩個還算得意的手下,居然不是那家伙的一合之將?</br> 這也太扯了吧?</br> 王文杰感覺到不可思議,畢竟他剛才與那男人拼過兩下,感覺對方實力雖然也有,但不至于這么夸張才對。</br> 怎么會這樣呢?</br> 王文杰滿腦子的疑問,而對方將自己的手下斬倒之后,卻是一晃身,來到了他的身前來。</br> 隨后王文杰便感覺對方手中的刀,從一把化作了兩把,兩把化作了四把……幾息之后,他感覺四面八方都是刀光,到處都是勁風撲面,仿佛置身于千軍萬馬之中一樣……</br> 這?</br> 而就在王文杰與小木匠激烈對拼的時候,另外一邊的戰況也在繼續。</br> 麻子寨的水匪人多勢眾,紛紛翻身上船,而排教這邊則人手很少,全部都聚攏一處來,眼看著大軍來襲,卻瞧見那圓臉小子將右手往頭上一舉,原本有月光照著的船面上,頓時就是一黑,什么也都瞧不見了。</br> 胡人彪感覺到如墜深淵一般,渾身發寒,下意識地抽出一把貼身匕首來,護在身前,卻聽到旁邊那圓臉小子低聲喊道:“你們都蹲下來……”</br> 這位排教的老鏢頭方才知曉,眼前的這黑暗局面,卻是那圓臉小子弄出來的。</br> 他先前對兩人疑心重重,此刻卻信任無比,就如同溺水者抓起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般,叫著身邊人全部蹲下,隨后聽到前后左右,都傳來了聲聲慘叫,還有人或者重物摔倒在地的聲音……</br> 這黑暗僅僅持續了幾秒鐘,隨后散了去,胡人彪努力地瞇著眼睛,瞧見那些朝著己方這兒撲來的家伙,幾乎沒有一個站立著的。</br> 大部分都倒在了地上去。</br> 什么情況?</br> 這位有著超過二十年押船經歷的排教老鏢頭一臉懵地看著當前局面,感覺倒下的這幫人,和自己面對的敵人,好像不是一批。</br> 他們是紙糊的么?</br> 等等,那個麻子寨的新寨主王文杰還在與甘老八在拼斗——果然是比麻瘋虎還要強悍的家伙,那家伙的刀是如此的快,刀法精湛無比,所以自己才會在幾個照面之后,差點兒被這家伙給斬殺了。</br> 如此說來,那個叫做甘老八的年輕人,當真有本事啊,能夠與王文杰拼了這么久,都還沒有落于下風……</br> 等等……</br> 就在老鏢頭在找尋心里安慰,想要強吹麻子寨新寨主一波的時候,那家伙卻極不爭氣地倒了下去。</br> 在倒下的那一剎那,那家伙手中的快刀,連同右臂一起飛起,鮮血激射一片。</br> 而即便如此,那家伙也是兇悍無比,毫不猶豫地沖著甘老八噴了一口血箭,那血箭卻是化作一條七爪怪蛇,帶著一股驚人的氣勢,沖向了剛剛斬下自己右臂的敵人去。</br> 瞧見這個,胡人彪的心涼了半截。</br> 難怪那個王文杰能夠坐上麻子寨這等重鎮之地的寨主寶座,他竟然還有這等秘術!</br> 早知道他有這般的厲害,今天白天的時候,就應該勸貨主靠岸,棄船逃離……</br> 不過,等等……</br> 就在胡人彪以為那甘老八必死無疑的時候,卻瞧見那年輕人空著的左手虛抓一記,然后憑空浮現出一只巨大的手掌來,化作一道氣墻,竟然將這看似犀利無比、能穿透一切的血箭,給直接擋了下來。</br> 隨后那人往前一踏步,下一秒居然出現在了王文杰的身后。</br> 他手起刀落,那個看上去兇悍無比、厲害得不行的麻子寨新寨主卻是人頭落了地,咕嚕嚕地在地上滾著。</br> 而這一邊,那圓臉小子瞧見那具無頭尸體沖天的血,居然忍不住抱怨起來:“你有沒有搞錯啊,不就是殺個水匪么,有必要搞這么大動靜么?弄得這么臟,一會兒人家搞衛生很麻煩的好不好?”</br> 胡人彪聽到,直接無語了——拜托,這么危急的緊要關頭,勞煩你別把心思放在搞衛生這種事情上,好么?</br> 即便這兩人是站在自己這一方的,胡人彪還是有點兒想要哭。</br> 為什么,同樣一批人,給自己的感覺就是說不出的絕望,而在這兩個家伙面前,就跟小孩子過家家一樣?</br> 胡人彪感覺自己三觀都開始炸裂了,而旁邊的圓臉小子卻拍了拍手,然后對那剛剛輕松殺了麻子寨新寨主的甘老八說道:“行了,其他的人你料理吧?”</br> 他居然要撒手不管了?</br> 這一片地方,水上船上,至少還有四十多號敵人啊?</br> 沒想到那甘老八居然答應了,而且還問了一句:“要死要活?”</br> 圓臉小子撇了撇嘴,說道:“要活的干嘛,留著過年么?我白天問了的,麻子寨的這伙水匪很是兇悍暴戾,但凡是被他們劫了船的,沒有幾個能活下來的,而且做綁票這事兒的時候,總喜歡干撕票的事情,民憤極大——對于這種做多了傷天害理之事的家伙,不管干什么,都算替天行道,不沾因果的……”</br> 他這邊說著,卻是伸手一抓,直接從黑暗中擒了一人過來。</br> 胡人彪一瞧,那人卻正是下戰書的秦牧云。</br> 這個先前還無比囂張的家伙,被屈孟虎拿住脖子,蔫得跟霜打的茄子一樣,而屈孟虎控制住他后,說道:“活口的話,留一個就行了……”</br> 胡人彪瞧見那甘老八不再多言,往前一躍,卻是落到了船尾去,隨后一連串的慘叫聲便從那兒傳了過來。</br> 他有些心驚肉跳地往船尾望去,然后對那圓臉小子說道:“十三兄弟,老八他一個人能行么?”</br> 屈孟虎瞧見面前這個一頭汗水的老鏢頭,對方臉上再也沒有了先前的警惕和懷疑,整個人都顯得有點兒慌亂,不由得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來,說道:“你知道他是誰么?”</br> 胡人彪心中一動,問:“誰?”</br> 屈孟虎這回沒有了任何隱瞞,洋洋得意地說道:“他自然是姓甘的,單名一個‘墨’字!”</br> 甘……墨?</br> 胡人彪一開始還有些迷糊,隨后雙目圓睜,難以置信地喊道:“魯班圣手,甘十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