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魂落魄地上了一輛出租車，等回過神來，已經站在珩思心理咨詢中心的門口。
過去兩個月的心理治療，讓我對Charles產生了依賴，在失去方向的現在，我需要他的幫助。
“方小姐？您的預約時間是……”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現在有急事想見Charles。”
Ceci很是為難：“宋老師現在正在見客人，要不您去休息室等他一會兒？”
“好。”
Ceci將我帶到了一樓樓梯后面的一間房間，為我倒了一杯茶。
茶很香，濃郁的苦味刺激神經，我終于漸漸冷靜下來，開始梳理短短的時間里發生的一切。
很明顯，我和黎華曾經相愛過。留給他的那一千萬，也許是父母的遺產。
從那張字條來看，我離開他大概是不想耽誤他的事業。
可如果感情深厚到我甘愿留給他這樣一大筆錢，他為什么會放任我結束自己的生命，在我醒來之后又刻意遠離我？
好像所有的線索都呈現在了我的眼前，我卻無法將它們拼湊完整，總覺得少了一些重要的東西，又想不清是什么。
我放下茶杯，焦慮地在休息室里來回踱步，離我預約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那之前的每一秒都太難熬。
休息室的玻璃柜里陳列著Charles的各種榮譽證書和重要的照片，我漫無目的地瀏覽著，目光在一張學位證書的復印件上定住。
賓夕法尼亞大學心理學博士。
黎華畢業于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年齡與Charles相仿。
這世界上也許有很多巧合，但更多的是有人處心積慮。
我沖到前臺，正在埋頭打字的Ceci被我嚇了一跳：“呃……方小姐……”
“Charles是賓夕法尼亞大學畢業的嗎？”
“是啊……”Ceci不明所以地望著我。
“他的本科也是在那里上的？”
“應該是吧……”
“他今年幾歲？”
“三十七歲……”
從樓梯上走下來的腳步聲打斷了我們的談話，我驚訝地看到關古威出現在我的視線里，他也同樣露出愕然的表情。
Charles送他出門，而后若無其事地走到我面前：“來得這么早？”
“我有事想問你。”
“上來說吧。”
Charles帶著我上樓，照例為我倒了一杯水，在我的對面坐下來。
我疲于兜圈，直接問道：“你認識黎華，對嗎？”
他的表情頓了一下，但很快恢復了鎮定，同樣直接地回答：“對，我們是很好的朋友。”
明明已經猜到，親耳聽到答案時還是怒不可遏，太多荒謬的現實令我忍不住發笑：“這又是他安排好的，我的一舉一動全都在他的控制中，就連朱莉都幫他……”
“不，朱莉應該是真心想幫你的，見到你之前，我也不知道世界這么小，她的朋友就是你。”
哪里是世界太小，國內具有催眠資質的心理專家本來就屈指可數，而他恰好是其中之一。
“那么你呢？你從一開始就沒有真心想要幫我，第一次見面你就裝作是我的粉絲，讓我信任你是嗎？”
“我確實是你的歌迷，之前我和黎華聊到你，才知道你是他女朋友。你第一次來的時候我很意外，我告訴了黎華，他求我不要幫你。”
“那為什么還要假裝給我催眠？為什么不從一開始就拒絕我？”我看著Charles欲言又止的表情，突然懂了，“我知道了，因為如果你拒絕了我，我還會去找其他人，到時黎華就無法干涉了。”
“若綺，你們之間的事我無權說什么，我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做出違背職業操守的事，但是我和黎華認識十幾年，他那么驕傲的一個人，很少為了什么事去求人，我不可能拒絕他，我很抱歉。”
“那現在我求求你，能不能告訴我，過去到底發生過什么？”
“我知道的事情很有限，你們的事情還是你們兩個自己解決比較好。”
“Charles，是你說過，那些過去都是在人生中真實存在過的，我應該坦然地去接受它們的，對嗎？拜托你，告訴我吧。”
“對不起，若綺，我真的幫不了你。”
他和黎華一樣，在任何情況下都能處變不驚，這樣的男人很多時候都會顯得冷血。我的喉嚨干得像要冒出火來，一把抓起旁邊的茶杯。
“別喝！”Charles驚慌地阻止了我。
我嚇了一跳，杯子落在地上，水灑了一地。
他長出一口氣，起身道：“我再去給你倒一杯。”
我渾身都在顫抖，不可置信地問：“你在我杯子里下了藥？”
他沒有否認：“我在你的水里加了一點安眠藥。”
難怪除了第一次，后來的每一次他都支開Ceci親自為我倒水。
讓我陷入睡眠的根本不是他的催眠，而是安眠藥。
“對不起。”他重新遞了一杯水給我。
我用最后的力氣支撐著自己站起來，接過水，整杯都潑到了他的臉上。
“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我可以告你！你會身敗名裂，甚至會去坐牢！”我歇斯底里地朝他吼道。
他摘下了濕透的眼鏡，發梢不停地往下淌水，襯衫被水浸透黏在了身上，在這樣狼狽的情形下，他的表情竟然還能保持得如此平靜，微微上揚的眼睛誠懇到諷刺：“我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無論你怎么做都是應該的，我愿意為我的行為付出代價。”
多么道貌岸然，在背地里捅了我一刀，又理直氣壯地說要償命。
“好，你等著！”
憤怒幾乎要將我撕碎，我推開他，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等一下，我送你回去！”Charles在后面緊追出來，“Ceci，攔住她。”
我搶在Ceci反應過來之前奪門而出，跑到街上隨便跳上了一輛出租車。
“小姐，請問去哪里？”
我還有哪里可以去？我竟然想不到。
Charles在外面敲車門，司機猶豫地看著我，我對他說：“快開車，我不想見他。”
司機配合地發動了汽車，再次問我：“去哪里？”
“隨便開吧，”我看出他的疑惑，從錢包里拿了幾張錢遞給他，“我想兜兜風，您隨便開吧。”
司機收下錢，好心地安慰我：“姑娘，跟男朋友吵架？”
還好，他不認識我。我沒有回答，他識趣地沒有再問。
車子不停地在城市里兜兜轉轉，我麻木地看著窗外熟悉的不熟悉的風景，腦子里一團亂，卻又好像一片空白。
仿佛回到六年前醒來的那一天，面對著陌生而又冷漠的世界，充滿了無力感。
陽光漸漸沒去，夜晚就快要來了，司機試探地開口：“姑娘，差不多了就回去吧，我看你漂漂亮亮的，男朋友看起來也很關心你，挺好的兩人，有什么事好好解決，一個人生悶氣多不值。”
是啊，總要解決的。
我打開關了一下午的手機，里面有黎華的短信：“我回來了，在家等你。”
我把家里的地址告訴了司機。
Charles一定已經通知了黎華，既然所有的謊言都已撕碎，是時候回去看看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