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你的計劃。”世子淡淡道,“總要讓我感受到,你值得我合作。”</br> 方昕眼中極快地閃過欣喜之色,道:“我母親久病,拖不過太長時間。定親之后,只要世子能拖住時間,晚幾個月成親,那我就要守制三年。我想三年,對于世子來說,時間應該足夠了。”</br> “你是嫡女,所以乃是你母親所出。”世子道。</br> 方昕臉上瞬時被冰雪覆蓋,“可是在母親眼中,我克死了父親,便罪該萬死。我小時候,她幾次想掐死我,后來祖母實在沒有辦法,把我抱到身邊養大……”</br> 所有的賢名不過是為了生存的隱忍,只有賢名遠播,母親才不會毫無顧忌地傷害自己,家族里的長輩才會更加護著自己。</br> “所以現在,你要用你母親的性命為自己開路?”世子話語犀利。</br> 這個女人,有種出乎預料的冷酷。和她合作,多少令人感到壓力。</br> “并不是,我只是知道她命不久矣,還做不出弒母之事。我祖父也是深知此事,害怕再耽誤我三年,所以才著急為我結親。其實,祖父原本,也并不同意這樁婚事。祖父對于王爺的行徑,不甚贊同。但是我幾個叔伯,都堅信世子日后必成大器,所以一力促成這樁婚事。”</br> “不成大器呢?”</br> “那便成仁。”方昕道,“要么飛黃騰達,要么株連九族,有魄力的,不止世子一人。”</br> “你不怕被連累?不怕家人被連累?”</br> “他們自己的選擇,怨不得人;至于我自己,”方昕臉上有淡淡的悵惘彌散開來,“其實,這是我唯一的機會了。我再不爭取,永遠都不會得到自己想要的;所以明知道可能是殊死一搏,我還是別無選擇。”</br> “我忽然有些好奇,你的意中人是誰?”</br> 方昕抿唇,神情不虞:“無可奉告。”</br> 世子冷笑一聲:“既然如此,我只當你之前所說的都是假話,為了騙我先把你娶進府里,故意找了這么些話頭,想要讓我放松警惕。”</br> “世子一定要窺探他人心中不欲為人所知的隱私嗎?”方昕話鋒凌厲起來。</br> 世子臉上露出笑意,慢條斯理地道:“你該明白,現在是你來求我,沒有跟我討價還價的余地。”</br> “你!”方昕臉色猛地變紅,“我不是非要跟你合作,我家里還考慮給我同別人議親。”</br> “那方姑娘去找別人吧,我還很忙。”世子微微一笑,“死了幾任未婚妻,克妻之名早已天下盡知,我并不在乎多死一兩個女人。無論是別人,還是方姑娘。”</br> 方昕眉頭緊皺到一起,眼神一瞬不瞬地看著世子,想要從他神情中看出玩笑或者恐嚇之色。</br> 可是沒有,世子面色平靜,從開始到現在,自己的任何話語都沒能讓他失了平靜。</br> “我喜歡的,是個女人。”方昕道。</br> 世子只一頓,然后道:“對我來說,并沒有差別。”</br> 方昕震驚了:“世子不覺得骯臟?”</br> “那是別人的事情,與我何干?”世子淡淡道,“但是你想要同我合作,便要讓我知道她是誰,把她交到我手里。我也答應,日后我若得償所愿,定會為你們力排眾議,成全你們。”</br> “不用,我只想同她廝守一生,默默無聞,并不求挑戰倫理。”方昕眼中閃過憂傷之色。</br> 其實女子之間的愛戀,并不少見,尤其在妻妾很多的家庭,往往沒人會放到臺面上說。</br> 但是方家家風端正,對這種行為肯定深惡痛絕,是以方昕也承受了極大的心理壓力。</br> “總之,我會成全你,只要你能聽話。”世子道。</br> 被賀長楷利用婚事惡心了太多次,世子這次想徹底了斷。</br> 方昕想了想,還是拒絕了:“不行,我不相信世子的話,我不能把她交給您。如果沒了她,我會萬念俱灰的。”</br> “不相信我?因為覺得你們驚世駭俗,我也不該接受?”世子淡淡笑道,“你知道我是跟著蘇夫人長大的,她極為要好的一個朋友,便是同你一樣。所以不要以為自己多么獨樹一幟,和你一樣的人,太多了。”</br> 方昕眼中寫滿震驚。</br> “你考慮清楚。我是唯一可能幫助你的人,你卻不是唯一能幫我的人,所以方姑娘如果聰明,不應該在此消耗我的耐心。”</br> “好,我答應。”方昕閉眼,心一橫道。</br> 這是一場押上了余生幸福的豪賭,可是賭了或許會贏,不賭一定會輸。</br> 十天后,世子正式到方家提親,據說求親的活雁都是世子親自去獵來的,足見對這親事的重視。</br> 而方昕也不負賢名,寬仁大度,主動提出循古禮,以世子的地位,應該有滕妾,把自己身邊伺候多年的大丫鬟彩云送到世子身邊伺候。</br> 而世子也給足了她面子,當天便將彩云收了房。</br> 消息傳到蘇清歡耳中,已經是一個月后。</br> “這個方昕,該不是個傻子吧。”她跟蔣嫣然吐槽,“再不就是別有算計,根本沒有把世子放在心上。”</br> 你說婚后為了固寵,或者你就善良大度,允許夫君納妾也就算了;好好的,你自己還沒吃到的東西,先讓別人咬一口,膈應不膈應?</br> 蔣嫣然心里知道這件事情肯定另有玄機,而且很可能是因為世子被自己的信所刺激,便道:“既然賢名在外,肯定要與別人不一樣,否則人人都有賢名了。”</br> 蘇清歡道:“反正我覺得這個方昕,不是世子的良配。對了,婚期什么時候定了嗎?”</br> 世子她很清楚,不是他自愿的,別人很難按著他的頭逼他娶親,所以這次,估計他至少應該覺得尚可,才會親自上門求親,給足了方家面子。</br> 她覺得不好,那也得忍著;孩子的事情,得他們自己決斷。</br> “阿姐,你在這里干什么?”小可發現阿嫵自己一個人坐在校場邊上發呆,不由上前問道。</br> “我哥哥要成親了呢!”阿嫵拔著手里的狗尾巴草的毛毛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