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從世子書房回去了?”蘇清歡問白芷。</br> 白芷道:“是,夫人。沒有起沖突好像,奴婢沒有聽到爭吵聲。”</br> 蘇清歡嘆了口氣:“希望如此。”</br> 這兩個人都那么冷靜深沉,怎么會激烈爭吵?</br> 她剛才先問了世子對蔣嫣然是否有意,得到了預料之中的答案。</br> 世子斬釘截鐵地說,沒有。</br> 后來她求世子放過這件事,世子也答應了,就是不知道他回去怎么跟蔣嫣然說的。</br> 但是無論如何,應該不至于發生她噩夢時的情景。</br> 蘇清歡腦海里現在也回蕩著世子的話。</br> 他說:“娘,我將尋求唯一之伴侶,絕不將就。”</br> 她對他說,如果他有所愛之人,發自內心地想要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自己替他高興;但是如果是為了投自己所好,那大可不必。</br> “娘,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從來都知道。”</br> 蘇清歡便沒什么話好說了,雖然她一點兒都不明白,這句似是而非的話,到底堅持的是擇一人而攜手,還是堅持投她所好。</br> “這件事情到此為止。”蘇清歡對白芷道,“來日方長,且慢慢看著。這兩個,都最讓人放心,又最不讓人省心。”</br> 晚上她讓白芷去世子那里送夜宵,白芷說世子在召集謀士商談應對瘟疫之事。</br> “你再去看看嫣然在干什么。”</br> 結果白芷很快回來,笑道:“蔣姑娘正在給大姑娘講故事。大姑娘見了奴婢都不待見,問您要干什么,說她守著蔣姑娘,不讓您罰她。”</br> “她們姐妹感情向來好。”蘇清歡欣慰,“你讓小丫鬟再跑一趟,就說我說的,讓阿嫵趕緊把欠我的大字寫完。”</br> 阿嫵肯定就說自己困了,要早點睡覺。</br> 這樣,就不用吵得蔣嫣然沒辦法休息了。</br> 白芷打發人去了。</br> 沒再說幾句話,陸棄回來了。</br> 蘇清歡讓白芷去要吃食,自己找了家常衣裳讓陸棄換下。</br> “怎么這么晚了還回來?”蘇清歡嗔道,“來回一趟多少時間,在哪里睡不一樣?”</br> “想你了。”陸棄伸手摸摸她細膩柔滑的臉。</br> “甜言蜜語。”</br> “字字句句,發自肺腑。府里的事情,都讓你操心了。”</br> 陸棄雖然不在府里,但是對府里發生的事情,只要想知道,就能做到了如指掌。</br> 蘇清歡斜眼看他:“都處理好了,有獎勵?”</br> “沒有。”</br> “哼。”蘇清歡指著銅盆道,“去洗手,臟死了。就會說好聽的,一聽要獎勵就不給了。”</br> “沒有獎勵是因為什么都給你了,”陸棄笑著逗她,洗手洗臉,從蘇清歡手里接過毛巾,“讓我想想,我還能給你什么?要不,再給你個孩子?”</br> 蘇清歡眼巴巴地等著就等來這么一句話,瞪了他一眼:“留著我多活幾年吧,府里這幾個,還不夠讓人頭疼?”</br> “阿嫵和小蘿卜,哪個讓你費心了?”陸棄現在和蘇清歡的意見恰恰不同,“再生幾個,你一樣能教好。”</br> 世子和蔣嫣然,一個沒有娘,一個娘變、態,家庭都不幸,所以才導致他們現在對于很多事情的認知很偏激,包括愛情。</br> 陸棄覺得自己也是扭曲的那種人,遇到蘇清歡才算“回到正途”。</br> 但是有她這樣的娘,就不怕孩子長歪。</br> “又不怕我辛苦了?”蘇清歡翻了個白眼。</br> “心疼你,但是也想日后多幾個孩子照顧你。”</br> “我才舍不得讓孩子勞累,到時候老了,動彈不得,就躺在床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讓你伺候我。”</br> 兩人說笑,暖意彌漫開來,驅散了秋日的寒冷。</br> 蘇清歡覺得今日陸棄心情很好,左思右想,覺得不應該是因為蔣嫣然的事情解決的緣故,總覺得還有什么好事發生。</br> “軍營那邊瘟疫控制得怎么樣了?”她試探著問。</br> “有你研制出來的藥,現在已經沒人恐慌。”陸棄看著蘇清歡,眼中愛意繾綣,“你在軍中的聲望,僅次于我。”</br> “胡說。”蘇清歡笑著道。</br> “真的。”陸棄把她抱在膝頭,“從上到下,都對你敬佩有加。”</br> 只要沒人恐慌,穩住軍心,預防、治療瘟疫的工作就能有條不紊地進行。</br> 這場瘟疫風波,算是去了一大半。</br> 難道是因為這個高興?感覺還是不太對。</br> 最后還是陸棄自己告訴她了:“今晚怕是不能獎勵你個孩子了,我回來找錦奴。”</br> 原來,西夏柳輕塵派人來和談,想要治療瘟疫的方子。</br> “你要答應?”蘇清歡面色凝重起來。</br> “答應是會答應的,但是提什么條件,我還沒決定。我已經打發來使回去帶信,讓他們帶著誠意來談。”</br> 蘇清歡想了想,實話實說:“我總覺得哪里不太對……且不說和談結果如何,我就怕以后這件事情被有心人利用,往你身上潑臟水。”</br> 世子跟她說過,從大局出發,陸棄得選擇接受和談;但是問題是,這個決定劍走偏鋒,畢竟也會有很多中原人,覺得應該趁西夏病,要了他們的命。</br> 別說攻打花費代價,以后會有新的蠻夷之類的理由,那些短視的人看不到這些;他們只會揪住陸棄的小辮子,詆毀他、攻擊他。</br> 世子得了天下還好,如果是別人,聽信讒言,以此治罪于陸棄怎么辦?</br> 很容易就得一個賣國賊這般無法承受的罪名。</br> “我也有這般顧慮,”陸棄沒有敷衍她,而是誠實地說出自己的打算,“但是事情只能如此處理,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盡量周全,不被人抓住把柄;然后更重要的是,要提能夠挾持和壓制西夏的條件,提什么,我要和錦奴再商量下。”</br> 蘇清歡道:“我有個建議,對你就聽,不對就算了。”</br> 她提出了納貢和質子。</br> “和我想的一樣。呦呦與我,果然心有靈犀。”</br> “少貧嘴。”蘇清歡嗔道,“快去和錦奴商量去,商量好了早點回來休息。”</br> 有世子幫陸棄參謀,她能放心不少。</br> 這兩個男人,能撐起一片天,眼下的糾結并不算什么。</br> 此刻她還不知道,自己的擔憂,在不遠的將來,會一語成讖,改變了一家人的命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