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啊有啊!”大歡從袖子里掏啊掏啊,小聲嘟囔道,“每年進宮拜年,磕頭餓肚子都得去層皮,一會兒你就知道了,真要命,還好我有準備。”</br> 說著,她掏出個小荷包遞過來:“梅花酥餅,一口一個,給我留點。”</br> “給我點,給我點!”明珠也湊過來。</br> 她從前做世子夫人的時候,因為不受寵,品級也不算高,太婆婆和婆婆根本不帶她進宮,所以這也是她第一次來,沒有準備,差點餓死。</br> 三個人頭拱著頭,小老鼠一般分吃著小酥餅。</br> 酥餅做成梅花形狀,真是一口一個,吃起來太方便了。</br> “還有三個,一人一個。”大歡把荷包倒了個底朝天,“知道我多帶些了。不過先墊墊肚子,一會兒皇后娘娘說幾句話,宮宴就開始了。這個皇后娘娘好,話少……”</br> 蘇清歡把酥餅扔到嘴里,伸手捂住她的嘴,含混道:“宮里隔墻有耳。”</br> 見大歡點頭,蘇清歡才松開手,慢慢珍惜地嚼著最后一塊酥餅。</br> 現在誰再給她一荷包酥餅,她愿意出一百兩銀子!</br> 要不干脆明年多帶些點心來,發家致富有望!</br> 不不不,除了明珠和大歡,還有她自己,別人都沒那么不靠譜。</br> 她環顧四周,別的誥命夫人都很正經地低頭聆訓,確實沒有偷吃東西的。</br> 哼,她們一定在家里吃過了。</br> “驃騎大將軍秦放的夫人蘇氏何在?”皇后身邊的女官出聲,打斷了蘇清歡的遐思。</br> “我?”她驚訝地指著自己的鼻子,艱難地把口中的酥餅咽下去,眼睛瞪得大大的,低聲問明珠和大歡。</br> “是你是你!”大歡幾乎是喊出來的,“快去!”</br> 蘇清歡瞬時覺得周圍目光都投到她身上,幾乎要將她點燃。</br> 她咽了口口水,調整了下情緒,朗聲道:“臣婦在此。”</br> 她真怕自己噴出來酥餅渣渣,那她會被別人嘲笑成渣渣的。</br> 可是等她慢慢起身之后,緩步上前,行動間幾乎聽不到環佩之聲,裙裾微微晃動,像微風拂過水面,激起一圈圈漣漪,美的令人挑不出任何缺陷。</br> 穆嬤嬤,您看,您的孩子今日終于來到了您曾設想過的大場合,姿容儀態,不曾給您丟臉。</br> “臣婦秦蘇氏拜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蘇清歡緩緩跪下,聲線沉穩地道。</br> “抬起頭來,讓本宮看看。”聲音有些蒼老。</br> 蘇清歡慢慢抬起頭來,目光平視皇后的寶座,不卑不亢。</br> 皇后的眼神有些渾濁木然,也不知道看沒看她,木木地道:“是個好孩子。皇貴妃自入宮,與你不曾見過,本宮憐你們母女分離,快去仁明宮與她見一面吧。”</br> 蘇清歡心里有無數神獸在奔騰,特意點她出來,就為了讓她去見柳輕菡?</br> 看皇后的這副樣子,像個人偶一般,說出來的話也像背臺詞一般,難道是柳輕菡操縱了后宮?</br> 不管了,皇后已經開口,她無論如何都要過去。</br> “是,多謝皇后娘娘體恤。”</br> 蘇清歡謝恩之后,便有個小黃門帶著她離開。</br> 大歡沖蘇清歡擠眉弄眼,眼睛都快眨瞎了,她也沒看到,氣得大歡直拍大腿。</br> “怎么了?”明珠問她。</br> “沒什么。”大歡和她沒熟悉到那個份上,便不想告訴她,含混道,“想讓她小心些,皇貴妃喜怒無常。”</br> 其實是每次進宮之前,魏珅都會給她兩根當作信號的煙花彈,害怕她在宮中行走的時候遇到什么暗算。</br> 魏珅在宮中頗有勢力,所以等閑沒有人敢惹她,甚至于妃嬪們都得哄著她,所以一直沒用到過。</br> 大歡本來是想送蘇清歡一根的,但是還沒來得及說,皇后就先喊人了。</br> 蘇清歡跟著小黃門走在宮中的青石路上,兩側紅墻碧瓦,鴉雀無聲,肅穆而壓抑。</br> 她忍不住想,如果當初穿到宮中,她可能很快抑郁而終了。</br> “似將海水添宮漏,共滴長門一夜長。”這個地方,有太多女人的哀怨,怨氣太重,令人壓抑。</br> 一只老鴰飛過樹木空蕩蕩的枝椏,站在樹上“呀——呀——”地叫著。</br> 蘇清歡不由側目。</br> “還不把它請走?”有個管事模樣的太監不知從哪一道門里出來訓斥路邊的小太監道,“幸虧這明光宮沒有人,否則這大過年的,主子見了,還不得發作?”</br> 老鴰確實不討喜,蘇清歡暗暗想,而且這大冬天的,飛出來干什么?給人添亂!</br> 不對,她再次扭過頭去看向那老鴰。</br> 老鴰站在一棵高大的銀杏樹枝椏上,那棵樹生在宮苑之內,從她所在的角度,正好能看見那棵樹高大的枝椏以及……飛起的屋檐一角。</br> 那屋檐……</br> “夫人?”小黃門見她愣神,不由順著她是視線看去,卻什么都沒看到,不由出聲喊道。</br> 蘇清歡這才回神,微微一笑:“公公久等,那是棵銀杏樹吧。我竟沒見過如此粗壯高大的銀杏樹,所以多看了兩眼。”</br> 小黃門笑道:“那棵銀杏,比這宮殿還要年長一百多歲。”</br> “原來如此,秋日落英繽紛,得是好景觀。”</br> “夫人所言甚是。”</br> 蘇清歡垂眸掩蓋住其中震驚,緩步隨著他往前走去。</br> 明光宮,她記下了。</br> 柳輕菡所在的仁明宮,乃是前朝皇后所在居住的宮室,可見皇上對她的寵愛。</br> 當然,作為一條最大的錦鯉,皇上是應該供著她。</br> 說不定在皇上心里,順利奪得江山,這條大錦鯉功不可沒。最好,把剩下包括她、紅袖、李慧君在內的這一系列小錦鯉,也一網打盡。</br> “臣婦拜見皇貴妃!”蘇清歡面無表情地行禮,聲音毫無波瀾地道。</br> 柳輕菡并不讓她起來,上下打量她一番后刻薄地道:“聽說你給穆君璧披麻戴孝了?我還以為你這個孝女,今日不進宮了呢!”</br> 蘇清歡低頭不語。</br> 這無聲的反抗激怒了柳輕菡,她把手邊的杯子向蘇清歡砸過來,怒罵道:“我懷胎十月生了你,為你吃了多少苦。我還沒死,你就披麻戴孝咒我死是不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