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再給妹妹嘗嘗行不行?就一滴。”世子偷偷往阿嫵口中滴了一滴糖水被發現后,看著小東西砸吧著小嘴,忍不住求情道。</br> “不行。”蘇清歡斬釘截鐵地拒絕。</br> “娘,今天過年。”</br> “過年也不行。”蘇清歡很有原則。</br> 倒是陸棄偷偷給世子使了個眼色,又跟她說話,吸引她注意力,世子又偷偷蘸了更少一點兒糖水抹在阿嫵嬌嫩的唇上。</br> 阿嫵貪婪地吸了吸,然后……閉上眼睛睡過去了。</br> “真是頭小豬。”世子低頭看著她愛憐地道,他忽然改了主意,“娘,明日你和表舅都進宮,我就不去了,在家看著妹妹。”</br> 進宮拜年規矩繁瑣,世間漫長,他得牽掛阿嫵,而且宮宴上著實無趣,與一群人虛與委蛇,哪里有陪著小肉團子的阿嫵好玩?</br> 蘇清歡笑道:“我看我最好替你縫制一條背帶,讓你時時刻刻把她背在身上。”</br> 她忽然想起桂姨娘拼死生下的那個女兒,如果那不是她與別人私通生下的孩子,而是鎮南王的親生骨肉,世子大概也會對她很好吧!</br> 畢竟世子一個人太久,太孤單了。</br> 吃餃子的時候,蘇清歡不由想起從前穆嬤嬤會往餃子里包各種各樣的東西,紅棗,花生,紅糖……賦予各種各樣的意義。</br> 她會給她做新衣,在她枕頭下偷偷放壓歲錢,會帶著她去給各處太太拜年,教她如何行禮說吉祥話……</br> 蘇清歡快要把臉埋到碗里了,實在不想讓兩個男人看到她脆弱的樣子。</br> 陸棄眼睜睜地看著她的淚水大滴大滴地滴到碗里,卻努力控制著不哭出聲來,心疼難當。</br> 世子抬頭哀求的看著他,想讓他開口勸說。</br> 陸棄無聲地搖了搖頭。</br> “我去換件衣服。”蘇清歡找了個理由匆匆離席,頭都不敢回。</br> “表舅,”世子看著她單薄的身形,擔心地道,“娘總這樣,我怕……”</br> “給她些時間。”陸棄道,“假裝不知道便是。”</br> “還要早點找出兇手!否則娘終究意難平。”</br> “嗯。”</br> 蘇清歡回來后情緒就平靜了,與他們言笑晏晏,除了眼圈有點紅,什么都看不出來。</br> “錦奴,你早點帶阿嫵回去休息。”陸棄開口,“明天天不亮就要入宮,你娘也要早點休息。”</br> 兩個孩子都是長身體的時候,守夜就不必了。</br> “是。”只要陪著阿嫵,世子覺得哪天都是過年,守夜不守夜完全不在乎。</br> 陸棄本來想等夜深人靜人散去的時候,單獨撫慰一下蘇清歡,卻被人因為公事叫走。</br> “好好的,過個年也不讓人消停。”白芷一邊鋪床一邊抱怨,“將軍的那些屬下都是干什么吃的,什么都得來問將軍,一人賞二十軍棍試試!”</br> 白蘇道:“你少說幾句,沒看夫人都累了嗎?”</br> “你們都下去吧,我困了。”蘇清歡道。</br> 等兩人退下,她終于忍不住,靠在床柱上淚流不止,哭得像個傻子。</br>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br> 人人都在為辭舊迎新而歡喜鼓舞,但是她卻要過第一個失去至親的年,真的很難過,說不出的難過。</br> 所有人在歡笑,她也歡笑,只有此時萬籟俱寂四下無人才敢放肆淚流。</br> 師傅,穆嬤嬤,我真的很想你們。</br> 陸棄肯定是看出她情緒不對勁了,所以找借口離開。</br> 真的,她發誓自己會堅強,她想要的,只是偶爾脆弱時候給自己獨立的空間和緩沖的時間。</br> 有陸棄,真好。</br> 事實上,蘇清歡想得對,但也不對。</br> 陸棄確實想讓她宣泄一回兒,但是他不是找借口離開,他是真的因為公事被叫走了。</br> “西夏開始有動靜了?”書房中,陸棄眸色冷厲。</br> 他并不怕,甚至如果出于私心,希望他們有點動靜,這樣不管賀長楷還是皇上,都會重新審視他的位置。</br> 但是過年的時候收到這消息,著實讓人不虞。</br> “回將軍,目前只是接到消息,他們在調集糧草,可能是要有動作。”</br> 目前西夏的情形是,李焱龍在戰北霆的扶持下,勢力漸起,逐漸有與其他幾大皇子相抗衡的趨勢。</br> 在皇宮中得寵的李慧君,則被描述成被陸棄擄走獻給皇上,所以西夏國內甚至有要奪回公主的可笑聲音。</br> “李焱龍真是個廢物。”陸棄唾棄道,文有蕭煜,武有戰北霆,卻到現在也不能成大事,真是扶不起來的阿斗。“還有什么消息?”</br> 原來,這次應該是西夏大皇子李從輝主戰,他意識到李焱龍的威脅,又實在不知如何能建功立業壓他一頭,便想趁著陸棄不在邊城來一次偷襲,得些許功勞。</br> “回去告訴劉均凌,不必客氣,來就打。”陸棄冷聲道。</br> “是!”</br> 只要不是西夏傾全國之力的進宮,劉均凌身經百戰,應付得來。</br> 陸棄回去的時候蘇清歡還沒睡,兩人躺在床上說了會兒話才一起相擁而眠。</br> 凌晨的時候,蘇清歡被陸棄推醒,睡眼朦朧地起來洗漱打扮,坐在梳妝臺前腦袋都一點一點,像小雞啄米似的。</br> 但是困倦歸困倦,所有的負面情緒仿佛隨著眼淚一掃而空,現在她就想睡覺,別的都沒有。</br> “一會兒在馬車上再睡,不著急進去,讓車夫排在后面。”陸棄道。</br> 蘇清歡“撲哧”一笑:“讓別人都等著我們入場?”</br> “那又如何?”</br> “我可不想做眾人眼中釘。”蘇清歡站起來,睡意去了不少,笑道,“走吧。”</br> 進宮之路果然十分擁擠,從他們出門到蘇清歡最終到達皇后的景陽宮,混跡在誥命夫人中齊齊下跪,足足用了一個時辰。</br> 蘇清歡餓了,雖然出門的時候啃了兩塊點心,但是現在還是餓得前胸貼后背。</br> 別的不怕,就怕她低血糖暈倒,到時候就出名了。</br> “大歡,有吃的嗎?”她偷偷拉拉跪在旁邊的大歡道。</br> 她在中間,左邊是大歡,右邊是明珠,她們三人進來后就不約而同地聚在一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