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看著裙擺上沾著的茶葉，沉靜道：“生恩養恩，都不敢忘。”</br> “算你良心沒被狗吃干凈。”柳輕菡面色這才緩和了些。</br> 蘇清歡看著她旁邊站立的徐嬤嬤，真誠地道：“多謝皇貴妃娘娘和徐嬤嬤對我和秦嫵母女救命之恩。”</br> “孩子呢？”柳輕菡又炸了，“我不是說讓你帶孩子來給我看看嗎？”</br> “孩子早產身體虛弱，加之不懂事，哭鬧難哄，不敢進宮擾了貴人清凈。”蘇清歡道。</br> “哼，起來吧。”</br> 不知道是不是蘇清歡的錯覺，雖然柳輕菡口氣很兇，但是這次她對自己，好像親近了許多。</br> “秦放是不是給麗妃撐腰？”屏退了所有太監宮女，柳輕菡問道。</br> “麗妃？”</br> “就是李慧君！”柳輕菡不耐煩地道，“她之前是麗嬪，因為懷孕年前被升了位份。”</br> 這位倒是坐了火箭，噌噌噌就上來了。蘇清歡暗暗地想。</br> 可是她之前還跟自己討過避子藥，難道因為不是嫁給楚逍遙，而是進了宮，就改變主意了？</br> “我問你話，秦放是不是給她撐腰？”</br> 聽見柳輕菡已經生氣，蘇清歡道：“我不知道，或許吧。”</br> 聽她現在還含糊其辭打馬虎眼，柳輕菡氣不打一處來，道：“你這糊涂的東西，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誰是真正關心你死活的人嗎？”</br> “皇貴妃娘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將軍幫忙的，您可以提出來，我回去問問是否可以。”蘇清歡不急不徐地道。</br> “你以為我是想借秦放的權勢？我從來都是靠自己，過去行，現在也行！”柳輕菡倨傲道。</br> 知道，您老是錦鯉，無所畏懼。</br> “回去告訴秦放，小心養虎為患！李慧君可不是省油的燈！”</br> “您和她，不是……”蘇清歡脫口而出。</br> “不是什么？你真以為我會跟她好？她不是我肚子里爬出來的，我憑什么對她好？我和她娘，也沒多少情分，不過恰巧都姓柳罷了。”</br> 這和柳輕塵的說法可不一樣。</br> “聽見沒有？別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麗妃這個小賤蹄子，一邊巴結我一邊暗中踩我，最不是個東西！”柳輕菡咬牙切齒地道，“這種人我見多了，還真以為自己道行深，沒有露出狐貍尾巴！天真！”</br> 蘇清歡摸不透她的用意，只能答應一聲。</br> “還有，年后趕緊和秦放回邊城。你師傅和穆君璧，死都死了，不要再節外生枝，明白嗎？”柳輕菡厲聲道。</br> 蘇清歡抬起頭來看著她，冷了口氣：“您的意思是，我為他們找尋真兇是節外生枝？”</br> “就你聰明，就你想得多！他們明明是自絕，有什么真兇？”</br> “我師傅和穆嬤嬤大婚日期已定，腹中胎兒已經成型，為什么要自絕？”</br> “說不定……誰知道為什么？他們兩個都不是正常人，做出什么驚世駭俗之舉對他們來說反而時正常！退一萬步講，人都死了，你糾結這些有任何意義嗎？趕緊滾回邊城去，不許再回京！不要以為秦放手握重兵就可以為所欲為，如果真的觸怒皇上，你以為你們能跑得了嗎？”</br> “那就要問問邊城十幾萬將士愿不愿意了！”蘇清歡底氣十足地道。</br> 皇上對他們開刀？那就是想自毀江山。</br> 陸棄是三足鼎立中最佛系的那一支，皇上和賀長楷都很清楚，對他都是拉攏而非打壓。</br> “愚不可及！”柳輕菡罵道，“你以為真不會把皇上逼到那一步嗎？真到了那一步，你們都死了，報仇有什么用？”</br> 蘇清歡腦海中有什么東西慢慢浮現出來，卻模模糊糊如同被濃霧遮掩，看不清真相。</br> 但是她現在基本可以斷定，薛太醫和穆嬤嬤的死，與皇宮有關。</br> 柳輕菡顯然知情。</br> 這也側面與魏珅諱莫如深的態度對上了。</br> “我言盡于此。你回去一五一十告訴秦放，一個字都不許少。你蠢，他應該不至于這么蠢。”柳輕菡不耐煩地道，“離開之前，把孩子帶進來給我看看，我想見見她。誰知道以后有沒有機會……”</br> 蘇清歡猛地睜大眼睛抬頭看著她。</br> “沒說你女兒，說我自己。”柳輕菡自嘲地笑，“活一天算一天吧！”</br> “您？”</br> “以為我不想活了？”柳輕菡看了她一眼，站起身來，霸氣側漏，“不，只要老天爺讓我活一天，我就要活得好好的！”</br> 只是有些事情，天命所歸，不是她能主導的。</br> “蘇清歡！”她忽然連名帶姓地喊，“我活著的時候，你好好待我；我死了，什么也不用你管，隨便找處地方埋了就行，也不用祭拜。人死如燈滅，我不信有下輩子。”</br> 今日的柳輕菡，處處透露著詭異。</br> 蘇清歡沒有作聲，事情是做出來的，不是說出來的。</br> 無論柳輕菡人品如何，生恩和救命之恩，無法抹殺。</br> “走吧，回景陽宮去。如果麗妃想單獨見你，一定不要去。只有老天知道，她想讓她的孩子折在誰手中，我也懶得管，只要別牽扯你我就行了。”</br> “是。”蘇清歡站起身后又行了一禮，“深宮臣婦不能常來，您多保重。有什么驅使，讓人去將軍府告訴一聲便是。”</br> “走吧走吧。”柳輕菡似乎很疲倦了，即使精致的妝容也掩蓋不住眼角淡淡的細紋。</br> 蘇清歡后退著退下，走到門邊轉身，一只腳剛剛邁出高高的門檻，就聽柳輕菡道：“生了你，我沒后悔。”</br> 蘇清歡抬眼看她，比她更美麗的面龐上露出微笑，朱唇輕啟：“娘娘命格貴重，會有后福的。”</br> 她順著來時的路跟著小黃門回去，這次身邊多了個徐嬤嬤護送。</br> 經過明光宮的時候，她頓了頓腳步，仰頭看向銀杏和檐角，喃喃地道：“不在了。”</br> 宮宴開始，皇后以身體不適為由離場，皇貴妃也未現身，麗妃李慧君主持，風頭儼然無雙。</br> 蘇清歡低頭吃著早已涼透的菜品，偶爾附和一下碎碎念的大歡，滿腦子都是剛才見到的情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