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棄見她變了臉色,拍拍她的后背:“沒有,你不用擔心,我下去看看。”</br> 蘇清歡鎮定了下,道:“我不擔心,他打不過你。”</br> 就算最壞的情形發生,大不了滅了他!這實力,陸棄絕對有。</br> 想到這里,她就很從容了。</br> 陸棄被她逗笑,捏捏她的臉:“說得對。”</br> 他換了衣裳后就下樓去,蘇清歡站在窗邊,把窗戶微微開了一條小縫往下面看去。</br> 敏郡王是個四十多歲的大胖子,蟒袍穿在他身上都要被撐爆,大肚子高高聳起,油膩膩的模樣,笑起來兩撇小胡子跟著一顫一顫的,滿臉橫肉的感覺。</br> 偏偏他還很得意自己胡子的模樣,不時伸手摸摸,三角眼骨碌骨碌轉,一看就是個奸邪之徒。</br> “奴婢瞧著他就不是好人。”白芷看到他這幅尊容撇嘴道。</br> 蘇清歡難得很快附和她:“我也覺得,相由心生,我看著這模樣,也心生厭惡。”</br> 白蘇觀察細致,道:“夫人,您看敏郡王后面帶的那些東西是什么?”</br> 蘇清歡也注意到了,摸著下巴道:“我看著怎么像……嫁妝?”</br> 一抬一抬的,數數二十幾抬有了,而且每一抬上都系著紅花,看起來十分喜慶。</br> “不是像嫁妝,根本就是嫁妝!”白芷道,“您看第一抬,是如意。”</br> 大靖朝嫁女兒的規矩,第一抬嫁妝就是如意,不過有錢的是金如意玉如意,沒錢的用木如意代替。</br> 敏郡王帶來的這如意,就是金光燦燦的金如意,閃瞎人眼。</br> “嘖嘖,”蘇清歡道,“他這是唯恐別人不知道他財大氣粗嗎?這是帶著嫁妝,上門提親?不會是想把楚舒嫁給將軍吧。”</br> 想到這種可能,她“噗嗤”一聲笑出來。</br> 她現在十分想知道,如果真是給陸棄提親,他會怎么反應。</br> 蘇清歡屏息側耳仔細聽著陸棄和敏郡王說著沒有意義的套話。</br> “麗娘有福分被將軍看上,跟了將軍,我憐她身世飄零,沒個娘家人,給她準備了一套嫁妝。”敏郡王大力拍著陸棄的肩膀,笑容滿面地道。</br> 他一笑,滿臉的橫肉都擠到一起,眼睛都看不到了。</br> 蘇清歡扶額,她都替他覺得擠得慌。</br> 但是八卦沒了,原來敏郡王是為了跟陸棄套近乎,裝一個青樓女子的娘家人,以后想多走動。</br> 仔細想想,倒是可以理解,現在沒幾個人不想跟陸棄搞好關系。</br> 好好一樁風花雪月,變成了權謀算計,無趣至極。</br> 蘇清歡正意興闌珊地準備放下窗戶,忽然聽白芷憤憤道:“敏郡王真是個卑鄙小人。可惜他忘了面對的是誰,還想魯班門前弄大斧,哼!”</br> 這話就沒頭沒腦的了。</br> 蘇清歡歪頭看她:“什么意思?”</br> 白芷伸手指著敏郡王道:“夫人您不習武所以可能看不出來,敏郡王這個死胖子還有功夫在身。您看他剛才拍將軍那幾下,都用了力氣,存著試探之心呢!我呸!他以為戰神是浪得虛名嗎?就他那三腳貓的功夫,我也能打得他滿地找牙!”</br> 白芷雖然大部分時候粗心,但是有時候眼睛特別尖,能看到眾人都沒注意到的地方。</br> “就你厲害。”白蘇笑罵道,眼神中也閃過倨傲之色,“敏郡王這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現在總算該有數了。他也配!”</br> 不管她們兩個如何心里和嘴上吐槽陸棄,但是那也只是為蘇清歡;若是別人想對付陸棄,那不行。</br> 蘇清歡瞇起眼睛又順著窗戶的縫隙看下去,越看越覺得不對。</br> 敏郡王竟然還在用他胖乎乎的爪子拍打著陸棄的肩膀。</br> 而向來脾氣暴躁的陸大爺今日不知道為什么,對他特別能忍耐。</br> 這不對,很不對。</br> 她又盯著看了一會兒,發現陸棄臉上終于露出些不耐煩,眼神閃爍了下,默默地道,這才是真正的陸大爺啊!</br> 敏郡王似乎后知后覺地察覺到了陸棄的不高興,終于放下了他的“祿山之爪”,訕訕地搭著話。</br> 陸棄不知道高冷地說了句什么,敏郡王就揮揮手,身后之人把一抬抬嫁妝抬了進來。</br> 之后敏郡王就帶人離開,陸棄開始往臺階上走。</br> 蘇清歡見狀放下窗戶,若有所思。</br> 敏郡王就算送嫁妝,也不用一大清早,太陽才剛剛出來就來吧。按照常理,應該等到臨近中午的時候,主家再留飯,這樣可以更好地交流感情吧。</br> 而且仔細想想,他的舉止實在太奇怪了,有種……想占陸棄便宜的感覺?</br> 這種想法讓蘇清歡起了一身雞皮疙瘩。</br> 陸棄進屋后,蘇清歡把白蘇、白芷支出去,看著他半真半假地道:“那敏郡王是不是看上你了?”</br> 陸棄瞪著她:“再敢胡說八道,打你信不信!”</br> “不信。”蘇清歡道,“說實話,他肯定不是來送嫁妝那么簡單。他想干什么?”</br> 陸棄冷笑一聲:“來試探我是否受傷。”</br> 蘇清歡大驚:“你去打探消息的時候受傷了?”</br> “沒有。”陸棄搖頭,“但是確實有一撥人被他的人發現了蹤跡。”</br> “可是為什么他覺得會是你受傷了,單單來試探你?”蘇清歡不解地問,“為什么不會是其他人呢?”</br> “因為,受傷的確實是‘我’。”陸棄臉上露出狡黠的笑意。</br> 蘇清歡完全糊涂了。</br> “正好你也該見見他。”</br> 陸棄出去吩咐幾句,不多會兒,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跟在他身后進來,低頭便拜,口稱“夫人”。</br> 蘇清歡驚訝地看著他。</br> 不是因為她不知禮數,而是這個男人無論從身材還是側顏看,都太像陸棄了。</br> 她看看陸棄,又看看這男人,很慚愧自己竟然把枕邊人和別人混了。</br> “定離,抬起頭來。”陸棄道。</br> 定離抬起頭來,目光卻規規矩矩地看著蘇清歡身后的床柱子,絲毫沒有看向她。</br> 蘇清歡這下徹底蒙了。</br> 一模一樣。</br> 陸棄對蘇清歡道:“你把你上好的傷藥賞他兩瓶,他昨晚肩膀受傷了。”</br> 蘇清歡去找了藥出來遞給他,還有些迷迷糊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