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蘇小草眼睛紅腫,把蘇清歡拉到廚房里。</br> “花兒,姐求你一件事情。”</br> 盡管看得出來,她難以啟齒,但是還是艱難地開口了。</br> 蘇清歡以為她讓她幫忙勸劉成留下,有些為難,道:“姐夫定了主意要去?”</br> “嗯。”蘇小草點點頭,聲音沙啞,“他這樣,我怎么能放心他去?我不想他去。我知道,如果我以死相逼,他最終是不會去的。但是這輩子,他可能就這一次翻身的機會,如果不去,這是一輩子的心結。我同意他去了,不指望他真的能做出什么,至少了了他的心事。”</br> 蘇清歡心中大為感動。</br> 蘇小草只是一個村婦,又是被賣到劉家,卻對劉成不離不棄,為他生兒育女,連他的這種看似荒誕的決定,都不遺余力地支持。</br> 這不是真愛,又是什么?</br> 樸素的愛,才是最純真的。</br> “我會跟相公說,讓他好好照顧姐夫的。”</br> 事到如今,蘇清歡覺得唯有這句話,才可以安慰蘇小草。</br> “不,姐是想求你,讓我一起跟著去吧。你姐夫需要人照顧,吃喝拉撒,進進出出都離不開我……兩個孩子我也放心不下,想一起帶走。”</br> “那怎么行?”蘇清歡眼睛瞪得溜圓,“那里是打仗的地方,你帶孩子去做什么!”</br> “兩頭哪里都放不下。”蘇小草眼含熱淚,“倘使我和你姐夫出了什么意外,就帶著她倆一起走!”</br> “姐姐!”蘇清歡氣急了,“你這是什么話!兩個孩子那么小,你于心何忍!”</br> “我已經做了決定,只求你在妹夫面前幫我說和說和。”</br> “不,我不會答應的。”</br> “我同意。”陸棄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廚房門口道。</br> 蘇小草高興地道:“我立刻回去收拾東西。”</br> 說完就飛快地走出去了。</br> 蘇清歡怒氣沖沖地看著陸棄道:“兩個孩子怎么能跟去?你見慣了生死,不放在心上,可是那是兩個孩子呀!”</br> 陸棄看著她,一字一頓道:“你放在心上的人,我就放在心上。我既然敢帶著他們一家走,只要我一息尚存,就能保住他們平安。”</br> 蘇清歡頓時偃旗息鼓了,“我……”</br> “呦呦,你還是不信我。”</br> “不不。”蘇清歡抓住他的袖子,連聲道。</br> 有些誤會,必須馬上解釋清楚,否則日后會留下嫌隙。</br> “我當然相信你為了我奮不顧身,我只是覺得對姐姐她們,未必做得到。而且說真的,”她仰頭看著她,目光瀲滟,“我也不希望你做到。你比他們更重要,我不希望他們扯你后腿。”</br> “我天性涼薄,但還會愛屋及烏。”陸棄冷著臉道。</br> “我錯了。”蘇清歡把臉埋在他胸前,像只小貓一樣膩歪著他,“我一聽孩子就失了冷靜,是我不對。”</br> “不行,我還是生氣。”陸棄看著她陪著小心的樣子,心里像有一支羽毛在輕輕地撓著,癢癢的,又很舒服。</br> 蘇清歡:“你閉上眼睛。”</br> 陸棄不肯,“你錯了,還敢提條件?”</br> 直男注孤生!</br> 蘇清歡眼睛瞪得溜圓,本想偷偷親親他嘴唇,現在被他氣得情緒全無,突然狡黠一笑,踮腳在他喉結上親了一下,還大膽地伸出舌頭舔了下。</br> 陸棄覺得似乎有一股熱流,以被親吻的地方為原點,瞬時炸開,沿著四肢百骸四散開來,每根汗毛都叫囂著要擁有她。</br> 而做了壞事的蘇清歡,溜得比兔子還快。</br> 陸棄磨牙:“蘇清歡!”</br> “我去做飯!”蘇清歡笑著跑出去,銀鈴般的笑聲傳出去很遠。</br> 而蘇小草在和劉成說話,語氣凄然又隱有期待。</br> “相公,婆婆已經來鬧了好幾次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早就想離開暫避了,咱們在這里,沒有給小花兒幫忙,倒是添了不少亂。”</br> 劉成想起母親知道真相后,數次來到蘇清歡家里來鬧事,雖然每次都鎩羽而歸,但是總歸是令人煩躁。</br> “也好。”他終于點頭,“不管生死,咱們一家都要在一起。”</br> 過了兩天,陸棄和蘇小草一家一起離開。</br> 蘇清歡沒有出去送他,坐在臨窗大炕上,聽著外面馬車轔轔遠去,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簌簌而下。</br> 世子抬手給她拭淚,卻怎么擦都擦不干凈。</br> “我沒事。”蘇清歡勉強笑笑,拍著他的肩膀,“咱們好好過,不管是你父王還是表舅,都會回來的。”</br> “好。”世子用力點頭,把淚水生生逼退。“我會幫表舅保護好你的。”</br> 蘇清歡破涕為笑:“好,快走吧,豆豆來喊你了。沒有大人不許去河里溜冰,不許鑿冰釣魚,不許去攆兔子,聽到了沒?”</br> “聽到了。”世子從笸籮里抓了一把花生酥,“還要再多做些,他們都喜歡吃。”</br> 表舅已經離開,家里只剩下他和蘇清歡,他要逗她開心。</br> 蘇清歡笑著答應,等他出門后抱著被子痛哭一場。</br> 在屋里呆了兩天沒什么精神,她提了塊肉去找林三花。</br> 陸棄在家的時候,要出診,還要照顧這位粘人的大爺,后來又發生了太多事情,以至于她已經許久沒去林家了。</br> “不在家!”林三花的祖母見了蘇清歡,即使她手里提著肉,也非常不耐煩地道,口氣十分奇怪。</br> 難道是因為她祖母和宋氏交好,所以連帶著不待見自己?</br> 可是從前分明不是這樣的!不說別的,就是手頭這塊肉,面子比誰都大。</br> 蘇清歡剛想離開,找人打聽打聽發生什么事情,就聽見照壁后面傳來一陣敲門聲,隱約傳來一個沙啞的女聲。</br> 蘇清歡突然竄進去,繞過照壁,大聲道:“三花,你在家嗎?”</br> 西廂房的門被砸的砰砰作響,林三花道:“清歡,清歡,救救我!我被家里人關起來了!”</br> 而她祖母已經進來,往外推搡蘇清歡,怒罵道:“小蹄子,誰家你都敢闖嗎!再往里進,我讓我孫子出來打你。”</br> 蘇清歡知道不能硬闖,抻著脖子喊道:“三花,你等我,我想辦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