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三花的祖母趕出門,蘇清歡想了想,提著肉到了孫寡婦家,說明來意。</br> 冬天都貓冬,沒什么事情做,孫寡婦又喜歡清歡,見她提著肉,別提多高興了,拍著炕頭道:“清歡,來這里坐,這里熱乎。”</br> 蘇清歡也不客氣,脫了鞋挨著她坐下,笑道:“策大哥冬天也不歇著,也是夠辛苦的。”</br> 孫寡婦的兒子叫徐策,在縣城里的酒樓里跑堂。</br> 提起兒子,孫寡婦的臉笑得像朵花兒似的,道:“沒什么出息,就只能勤快多干些。”</br> “話不能這么說,都知道策大哥嘴甜靈活,又會察言觀色,以后說不定能做掌柜,將來嬸子你等著享福就行了。”</br> 蘇清歡恭維了一圈之后,才問起了林三花的事情。</br> 孫寡婦那么精明的人,立刻知道她的來意,頓時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三花不是和大山好嗎?但是兩家都不愿意……大山祖父過世了,三花跟她娘說要去吊唁,她娘不讓她去。這個丫頭也是個倔的,自己買了香燭紙錢,借著家里的名義送去了。結果被大山娘攔在外面,當著眾人的面說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她進門。三花家里人聽到消息也去了,在靈堂里鬧了一番事情,也放了狠話,無論如何不允許三花嫁到宋家。三花被她娘和弟弟拖了回去,之后就被關起來了。”m.</br> “那宋大山呢?他就沒表態?”清歡蹙眉道。</br> 當初那個熱情似火的小伙子,看著三花,眼睛都會發亮,歡喜盈滿全身,完全是深陷愛情,九死不悔的模樣。</br> “說起這個呀,”孫寡婦感慨道,“他起初也去林家求過,林家態度不好,他被氣走了。最近呀……”</br> 孫寡婦壓低聲音:“你可別往外說——”</br> 蘇清歡點頭如搗蒜:“嬸子,你放心,我哪里能做那種事情!”</br> “我聽說,宋大山跟的那個捕頭看上他了,想把家里獨生閨女許配給他,以后位置也傳給她。宋大山她娘親口說的,得意洋洋,我呸!到時候娶個媳婦當奶奶供著,哪里比得上三花?又能干又孝順!”</br> 孫寡婦雖然嘴碎又愛管閑事,但是三觀還是挺正的。</br> 蘇清歡得到了這個消息,想起八月十五那夜,林三花拿著僅有的東西,連夜闖到家里讓她離開的情形,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幫幫她。</br> 她深恨自己最近顧她太少,她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自己竟然都不知道。</br> 她再也沒有心思聊天,匆匆離開,想了想,到宋大山回家的路上等他。</br> 天色已經很晚,宋大山騎著小毛驢回來,看到蘇清歡大馬金刀地站在路中間等著他,不由有些心虛,但還是下來,勉強擠出個笑容:“蘇妹子,你在這里等我?”</br> 蘇清歡嚴肅地道:“宋大哥,我就問一件事,聽說你在和捕頭的女兒議親,是不是真的?”</br> 宋大山面色尷尬,嘴唇動了半天,還是點頭承認了:“是有這件事……不是我不盡心,而是他們家的人不肯……”</br> 蘇清歡定定地看著他,臉上帶著冷哂。</br> 宋大山有些說不下去了。</br> “我就問你一句,當初你追求她的時候,林家同意嗎?不要為自己的始亂終棄找借口!你就坦坦蕩蕩說,你見異思遷,見利忘義,我還覺得你是個坦蕩的小人。現在你這樣,只讓我覺得惡心,偽君子!”</br> 宋大山臉色由白變紅,又由紅變紫,囁嚅著說不出話來。</br> “我跟你說這些,又有什么用?”蘇清歡道,“只是我不敢相信,總要從你嘴里確認了才敢肯定。原來山盟海誓,短短幾個月都能變得面目全非。你走吧,我不能拿你怎么樣,但是我還是想說,我看不起你!”</br> 說完這番話,蘇清歡轉身離開,覺得胸腔中似乎注入了一股寒涼的北風,涼颼颼。</br> 林三花對宋大山用情很深,性子又剛烈,轟轟烈烈地愛著,這個結果,她怎么能接受?</br> 她擔憂著,心事重重地回去。</br> “蘇小花呢?滾出來!”蘇清歡剛走到家門口,就見宋氏在門口破口大罵。</br> 還把這個妖蛾子忘了!</br> 蘇清歡心中的郁氣頓時有了發泄的地方,皮笑肉不笑地道:“這是聽說我相公離家就來找事情了?上次你替我揭榜的事情,我還沒好好‘謝謝’你呢!”</br> 宋氏頓時有些氣短,然而想起今天來的目的,她很快道:“我不跟你廢話。這馬上年關了,你就算立了女戶,也是我孫女。該給我的孝順銀子不能少,我也不多要,十兩銀子,外加兩身衣裳就行。你給人瞧病,賺了那么多銀子,這點就是九牛一毛……”</br> 說完,見蘇清歡不說話,抱胸冷笑看著她,宋氏不知為何有些膽寒:“你,你要是不給我,我除夕就帶全家人來你家里鬧!”</br> 說完,她不等蘇清歡反應,腳底抹油溜了回去。</br> 她不能和這個臭丫頭多說話,否則分分鐘被繞進去。</br> 蘇清歡沖著她的背影“哼”了一聲。</br> 世子正好回來,看見宋氏的背影,頓時像頭小獅子一樣沖了過來,警惕地道:“娘,她來干什么?”</br> “沒事。”蘇清歡輕描淡寫,“走,咱們回家做飯吃。吃完飯,好好商量下,如何打蒼蠅!”</br> “打蒼蠅?”</br> “對!”</br> 蘇清歡打算扮鬼嚇唬嚇唬宋氏,把自己的打算初步跟世子商量了下。</br> 世子很興奮,鼓掌叫好。</br> “娘,這件事情交給我吧。”世子聽完后,審慎表達了自己的意見。</br> “當然有你,咱倆一起。”蘇清歡有種做壞事的興奮,而且宋氏上次做的事情,她還沒騰出手來給她教訓。</br> “不,”世子認真地看著她,“娘,爹不在,我們倆沒有靠山,要小心些。萬一泄露了怎么辦?村里人肯定不會幫我們的。”</br> 這個孩子,對世事人情看得十分通透。</br> 蘇清歡感到欣慰,捧腮贊許地看著他,用鼓勵的口氣道:“來,跟娘說說你的主意。”</br> 兩人現在都習慣了這樣的稱謂,溫情融于燭光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