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成熬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就讓蘇小草背著他去找鐵匠,又過了一天一夜,減震馬車便改造好了。</br> 而蘇清歡在這兩天的時間里,給他烙了厚厚的發面餅,用收集許久的鴨絨鵝絨替他做了衣裳,縫了皮帽子,靴子……</br> 馬車的舒適程度超乎陸棄的想象,他由衷地對劉成道:“姐夫好手藝。”</br> 劉成憨厚地摸摸頭笑著,羨慕地看著他日益痊愈的腿。</br> 蘇清歡說,他的腿是粉碎性骨折,時間又太長,沒什么希望了。</br> 他短暫失望之后,又覺得現在的日子,已經不應該再奢求什么了。</br> 妻女都胖了,笑容也多了,看著她們過得好,他就心滿意足了。</br> 也許是困在家里實在沒人說話,劉成今天就多說了幾句。</br> “妹妹給我的這個叫‘彈簧’的東西太好了,不僅可以用在馬車上,若是用在其他方面,比如投石機上,威力將大大加大。”</br> 蘇小草在旁邊擦桌子,聞言嗔道:“別吹牛了,妹夫可是見過大世面的人。”</br> 劉成道:“我確實看過投石機的樣子,覺得可以改進。不過也不知道我當時看的,是哪朝哪代的……”</br> 陸棄的眼睛亮了,開口道:“我倒是實打實見過不少投石機的樣子,我畫出來給姐夫看看。”</br> 劉成喜歡這些成癡,激動地道:“那就有勞妹夫了。”</br> 蘇清歡翻了個白眼,有勞什么,真能提出點建議,陸棄占大便宜了。</br> 蘇小草還想說什么,被蘇清歡拖了出去:“走,姐姐,咱們包羊肉餃子去,饞羊肉了。”</br> 蘇小草下意識地看了陸棄一眼,見他沒反應,才小聲道:“都嫁人了,還張口閉口饞這個饞那個,就欺負妹夫寵你!你要吃,給你們一家包就行了,我們吃白菜餡的。”</br> “一頓餃子,你也能講出這么多道理……”蘇清歡笑瞇瞇地拉著她走了。</br> 至于兩個男人聊什么,她沒再聽。</br> 姐妹兩人煮好了餃子,世子才跑進來,滿頭大汗,頭發都被汗濕打綹了。</br> 蘇清歡也不責怪他,他心思太重,她就讓豆豆帶著他多玩玩,希望能夠讓他分散些注意力。</br> 有很多東西不是他這個年紀該承受的,她不希望他承擔。</br> 吃飯的時候,像往常一樣,兩家分開來吃,雖然在蘇清歡的堅持下,吃的飯菜都是一樣的。</br> 她以為這只是尋常的一頓飯,不想吃到大半的時候,忽然聽到廂房里傳來蘇小草尖銳的哭喊聲:“不行,我不愿意,我不愿意……”</br> 她在這家里,向來很有分寸,說話都是溫聲細語,何曾有過這樣的時候。</br> 蘇清歡抬頭看了看陸棄,后者面色如常地蘸醋吃餃子,一口一個,吃得又多又快,偏偏吃相還不難看。</br> 世子停下筷子,遲疑地道:“姨母這是怎么了?”</br> “我去看看。”蘇清歡道。</br> “不用。”陸棄面無表情地道,“吃飯。”</br> “你跟姐夫說什么了?”</br> “我只是問他,愿不愿意跟我去云南。”陸棄把空碗遞給她,“再給我五六個就行。”</br> 蘇清歡一邊給他夾餃子一邊問道:“改進投石機?”</br> “嗯,天生匠人。吃哪碗飯,真是老天注定,別人羨慕不得。”陸棄感慨道。</br> “不行,”蘇清歡把餃子推給他,聽著蘇小草的哭聲,有些坐不住了,“我得去看看姐姐。”</br> “不用管。”陸棄拉著她的手,“姐夫雖然寡言,但是心里有主意。他既然決定去了,就一定能說服姐姐。”</br> “你……你告訴姐夫你的身份了?”蘇清歡試探著問。</br>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br> 蘇清歡:“……”</br> 好吧,這個男人比他更加膽大果決。</br> 臨睡前,蘇清歡擔憂地看著東廂房里沒有熄滅的燭火,喃喃道:“姐姐是真的難受,要不往日早心疼燈油了。”</br> 她如果早睡覺,那是覺得生無可戀;而蘇小草連燈油都不心疼了,多半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br> 陸棄道:“你既然也睡不著,把給表哥的藥準備下。”</br> “什么藥?”蘇清歡揣著明白裝糊涂。</br> “嗯?”陸棄尾音上挑,帶著威脅的意味看著她。</br> “沒有,缺藥材。”蘇清歡撒謊不眨眼。</br> 陸棄嘆了口氣:“耽誤下去,以后還能解毒嗎?”m.</br> “十年都過去了,還差一年半載?”蘇清歡不肯。</br> 開玩笑,世子現在是她兒子,不到世子十幾歲有能力,她才不會給賀長楷解毒。</br> 她向來幫親不幫理,哼!</br> “過來,”陸棄說話間,不給她反應機會,駕輕就熟地把她摟在懷里,“告訴我,只是因為你向著錦奴?”</br> 蘇清歡莫名心虛,這個男人的洞察能力太可怕了。</br> 他們在一起不過小半年,但是她覺得自己在他面前不能有任何小動作。</br> “還有點別的原因,我不騙你,但是也不能告訴你。只能說,跟你無關,和我們的感情也沒關系。”蘇清歡斟酌許久后鄭重道。</br> “我想知道呢?”</br> 蘇清歡有點郁悶,是不是該給自己一點空間呢?</br> 然而轉念一想,若是陸棄對自己有所隱瞞,自己定然也不高興。</br> 于是她含混道:“這事情我得問我師傅,而且有些事情我沒搞清楚。等我見到師傅弄明白了就告訴你。”</br> 比如,事關她的身世。</br> 賀長楷身上的毒是她師傅薛太醫,應程家老太爺的要求制成的。</br> 那時候,她還沒跟著師傅,但是后來師傅教過她這個藥方,加上她無意中聽到了他和師娘的對話,猜測出來了,師傅是和程老太爺達成了某種協議。</br> 協議和她有關,但是具體內容不詳。</br> 她隱約知道,自己至少不是父母一方親生的,甚至可能還是撿來的。</br> 因為本來就是穿越而來,沒什么歸屬感,更不想平添麻煩,所以蘇清歡從來沒有探究過。</br> “等你回來,如果我弄清楚了,就告訴你。”想了想,她補充道。</br> 陸棄這才勉強答應下來。</br> “我走以后,不準胡亂救人回家。”</br> “……”</br> “聽見沒?”</br> “唔唔唔……”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