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從陳嬤嬤口中知道，當年老王爺寵妾滅妻，將陸老王妃逼得走投無路，后來幸虧他去世，陸老王妃母子才能夠反敗為勝。</br> 眾人都道她運氣好，現在想想，其實還是實力。</br> 陸老王妃是靠狠心和算計，把老王爺弄死，讓自己兒子上位。</br> 這個秘密，怕是連賀長楷都未必知道。</br> 蘇清歡不由覺得汗毛站立，慈祥和藹的陸老王妃，不動聲色地做出了這樣的大事，隱瞞過了包括貼身嬤嬤在內的所有人。</br> 今日她舊事重提，顯然是極有誠意了——我把這把柄告訴你，日后若是鎮南王府再為難你，你可以把這件事情拿出來說。到時候，世人多少會把弒父的罪名扣到賀長楷頭上，到時候誰還肯效忠這樣的人？</br> 陸老王妃大概見她油鹽不進，用了最后的殺招。</br> 但是平靜下來，蘇清歡忍不住想，她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br> 如果只是為了哄騙自己呢？也無從印證啊！</br> 陸老王妃今日讓陳嬤嬤送自己出來，就是知道她會想到當年舊事，讓她提點自己。</br> 可是萬一，這只是利用呢？</br> 蘇清歡想得腦袋都疼了。</br> 明唯和世子，還沒到中午就到了。</br> 蘇清歡聽到外面來回稟，高興地鞋子都沒穿好，踩上鞋就往外急急地小跑，嚇得白蘇臉都白了，慌亂扶住她。</br> “娘！”二門處，世子見到蘇清歡，淚水在眼眶里打著轉，飛快地跑過來，張開手臂沖到她懷里。</br> 蘇清歡緊緊抱住他，淚盈于睫，聲音哽咽：“沒事就好，沒事就好。”</br> 明唯站在二門處，含笑看著她。</br> 她依然如少女般嬌俏，眼神澄澈而透亮，身段窈窕，氣質高雅，歲月果然從不敗美人。</br> 蘇清歡這才發現明唯。</br> 他身穿白色長袍，腰間綴著翠玉帶，長身玉立，公子如玉。</br> 蘇清歡微微屈膝行禮，道：“明大人也來了。”</br> 明唯拱手還禮：“這些日子，舍妹多虧夫人照拂，感激不盡。”</br> 蘇清歡笑道：“明大人客氣了，還要多謝您一路對世子的照顧。白芷，先帶明大人去十八姑娘那里。”</br> 明唯頷首，跟著白芷從她身側走過。</br> 蘇清歡伸手替世子理了理耳邊掉落的長發，溫聲道：“想去洗漱，然后去拜見老王妃和你母妃。對了，你知道他們在嗎？”</br> 世子緊緊拉住她的手：“我知道，表舅來信告訴我了。娘，您肚子里有妹妹了？我也是知道的，可是剛才太激動忘了……”</br> 看著他愧疚的眼神，蘇清歡笑著摸摸他的頭頂：“沒那么脆弱。她也許知道是她的哥哥在抱著她，還格外高興呢！走，娘，不，以后不能這么說了，我帶你去洗漱，咱們有話回頭再說，有的是時間。”</br> 世子眼中有瞬間的感傷流過，但是很快掩飾住，笑道：“好。不過只是現在人多，私下您永遠都是我的娘親。”</br> “好孩子。”蘇清歡拉著他往早就給他準備好的院落去。</br> 世子洗漱過后，蘇清歡讓白蘇送他去陸老王妃的院子，自己去廚房做飯。</br> 白蘇穩重妥帖，最令她放心。</br> 她好久沒下廚，今日想著便連之前夸口答應老王妃的飯菜一起做了，忙活到陸棄到廚房來找她都沒有發現。</br> “你們回來了？”蘇清歡抬起袖子擦擦臉上的汗水，“等等，咱們馬上就開飯了。明大人來了，錦奴也來了，你都見上了嗎？明大人和春茂侯見上了嗎？他們有沒有打起來？”</br> 陸棄把手中拎著的盛魚的木桶交給廚娘，洗了洗手過來從她手里接過鏟子：“往后面坐，我來。”</br> 廚娘們眼睛都掉了一地——大將軍還能做這種事情？</br> 蘇清歡笑著推開他道：“你快去搟面條。早上說我病了照顧我偷懶，姨母沒吃到，心里估計還生氣呢！我再炒完這兩個菜就好了。中午錦奴要在老王妃那里用飯，回頭我把兩處的飯食都讓人送去。你要陪著明大人和春茂侯，我做了你最喜歡的水煮魚片，你多吃些，旁的都是廚娘做的。”</br> 陸棄斜眼看了眼白芷。</br> 白芷立刻道：“奴婢曉得如何放菜的。”</br> 陸棄果真動手做了面條，不過只做了兩碗，一碗讓人送給陸老王妃，另一碗自然是蘇清歡的。</br> 蘇清歡做完飯被油煙味熏得沒什么胃口，回到房間挑了個桃子慢慢地啃，對白蘇道：“要不，你去將軍他們那邊聽聽，看春茂侯和明大人有沒有打起來！”</br> 白蘇不肯，笑道：“白芷在那邊伺候呢！奴婢再去，您身邊就沒個伺候的人了。”</br> 話音剛落，白芷腳步輕快地掀開簾子進來，道：“將軍說夫人身邊只有白蘇姐姐，讓我也回來伺候。”</br> 蘇清歡頓時來了精神，原本坐得歪歪扭扭也坐正了身體：“來來來，說說，春茂侯和明大人怎么樣？”</br> 白芷一臉懵逼：“什么怎么樣？兩個人都好好的。”</br> 蘇清歡頓時泄氣，對白蘇道：“我就說這看人眉眼高低的事情，得讓你去做。白芷回來了，你快去看看——”</br> 話音未落，外面響起了明珠的聲音：“清歡在嗎？”</br> 蘇清歡忙道：“在呢！快進來，你腿腳不方便，怎么還來了？”</br> 白芷忙出去扶她。</br> 很快，拄著拐杖，滿眼通紅的明珠在白芷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進來。</br> 她是來跟蘇清歡訴苦的。</br> 原來，明唯來到之后，兄妹相見，明珠慚愧內疚，哭得不能自已。</br> 明唯卻一改平時妹控常態，第一句話是“你和蔡康和的和離之事，我替你辦好了”。</br> 明珠還沒來得及說出內疚感激的話，就聽他道：“你和穆臣的婚事，這幾日就辦了，一切從簡。辦完之后，你隨他走，不準進京。”</br> 明珠震驚之后哭著問：“大哥是嫌我回京后給你丟臉嗎？我知道我做錯了，可是我……”</br> “你若是還認我這個大哥，就跟穆臣成親。你若是不答應，我只當沒你這個妹妹！”</br> 他話語說得決絕，并不給明珠多說話的機會，轉身就走。</br> 明珠大哭一場后，越想越難過，便來找蘇清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