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有點想不明白明唯為什么畫風突變。</br> 按理說,對于這個心頭肉妹妹的婚事,尤其是在兩次失敗婚姻之后,他應該格外慎重。</br> 就算穆臣對明珠暗戀已久,令人感動,明唯也絕不是頭腦一熱,就激動地要把明珠塞給他的性格。</br> 他老成持重,深謀遠慮,妹妹更是人如其名,是他掌上明珠。</br> 一定事出有因。</br> 可是她一時間也想不通問題所在,看著明珠哭得傷心,眼睛轉了轉,安慰道:“你大哥或許是害怕你不答應,覺得錯過了春茂侯實在可惜,所以才這般說的。”</br> 明珠用帕子拭淚,道:“我想也是這樣。可是清歡,我都錯了兩次,這次不應該謹慎嗎?”</br> 蘇清歡心里暗道,該謹慎的時候你一頭扎進去,目前這個看起來靠譜的,你反而踟躕不前了。</br> 但是她沒法說,只能附和她的話道:“是該謹慎些。可明大人可能也有他的考量,是不是擔心京城中有什么流言蜚語會傷害到你?所以想著讓春茂侯帶你離京,過個三年五載,你們帶著兒女回京,到時候哪個還記得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舊事?”</br> “可是我不想這樣草率嫁人了!”明珠痛哭,“穆臣再好,我們兩個若是處不來呢?若是他的家人不同意呢?我不是拒絕他,我想過個一年半載,大家都考慮清楚。難道因為我犯了兩次錯,現在連說話決定的權利都沒有了嗎?我大哥是為我好,可是若是這次也最終慘烈收場,所有的非議,都是我來承受的啊!”</br> 蘇清歡拍拍她肩膀:“我知道,我都知道。”</br>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br> 明珠還屬于連續被咬兩次,謹小慎微也是應當。</br> 明珠繼續道:“而且說句實話,雖然經歷了這么多事情,我臉皮還是很厚,心里憋著一股氣。我就算三嫁,也要嫁得堂堂正正,風風光光。這般什么都沒有,草草嫁人算什么?別人怎么看我?”</br> 得了,這位之前做事從來不過腦子,現在要顧忌別人看法,倔強起來也是沒辦法。</br> 可是她說的,好像也有道理。</br> “春茂侯怎么說?”蘇清歡問道,“他未必同意明大人的做法吧。”</br> 愛一個人,怎么舍得委屈她?</br> 就像陸棄,雖然給她安排了那么浩大的求親場景,現在仍然時不時提起,覺得愧對她,沒有給她十里紅妝,八抬大轎,媒妁之言。</br> 明珠抽抽搭搭地道:“我還沒見他,不知道他怎么想。但是他之前都說了,不跟我說,只跟我大哥提。誰知道我大哥的這些想法,是不是他提出來的?”</br> 蘇清歡翻了個白眼:“既然不知道,你就別瞎說。怎么好人都是你們兄妹,別人就是壞人?春茂侯對你一腔深情,若是你冤枉了他,自己心里能過去嗎?好,你能過去,萬一被他知道,他心里得多難受?”</br> 明珠被她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沒有作聲。</br> 蘇清歡繼續道:“明珠,你有點數吧。價值千金的波斯貓送你了,各種小玩意每日不絕,陪你解悶。不管他日后如何,從前和現在,春茂侯為你做得很多了。”</br> 言外之意,你可以不同意你大哥的說法,但是不要牽累無辜之人。</br> “好了,別哭了。”蘇清歡伸手替她擦擦眼淚,“春茂侯不是還沒答應嗎?兄妹之間,沒有什么說不開的,等晚上你好好問問他便是。”</br> 下午約莫著不行了,這三個男人不知道要喝到什么時候,喝成什么樣子。</br> “白蘇、白芷,去把飯菜提來。”蘇清歡吩咐下去,又對明珠道,“我今日下廚,回來后胃口不好不想吃。你肯定哭成這樣也不想吃,咱們兩個不想吃的,一起勉強吃幾口吧。”</br> 明珠平靜下來,覺得自己有些夸張,便順著她的話道:“好,我為了我外甥女,也陪你都吃幾口。”</br> 蘇清歡喝了半碗粳米粥,吃了一個鴨蛋黃,又吃了幾片黃瓜,這頓飯算是吃過了。</br> 明珠吃得倒不少,一盤蘇清歡做的小酥肉,幾乎全被她吃下去了。</br> 蘇清歡笑著打趣道:“我看你根本就是假裝傷心來我這里騙吃騙喝的。傻明珠,別再鉆牛角尖了。你大哥,喜歡你的人,這個人你現在觀感還不錯,他們都在你身邊,還有什么值得你哭的?嫁不嫁,什么時候嫁,一家人,有什么不好商量的?除了你大哥,春茂侯也可以幫你說話啊。你是想跟他相處一段時間看,可是這期間,總是比尋常更親密一些,有什么說不了的?”</br> 明珠被她開導一番后心情好了許多,道:“等一會兒他們散席了,我就去找我大哥說明白。”</br> 蘇清歡“嗯”了聲,從果盤里挑了個草莓遞給她。</br> 明珠接過來咬了一口:“真甜,個頭也大,是不是又是秦放四處搜羅的?”</br> 蘇清歡抿唇笑:“他女兒,金貴著呢!”</br> 明珠小口咬著草莓,又道:“聽說鎮南王世子也跟著我大哥一起來了,這下你高興了吧。”</br> “是很高興。”蘇清歡笑得露出牙齒,“不過偷偷說,他怎么沒太長個子?我看著都著急。”</br> “興許長得晚唄。”明珠不以為意地道,“上官王妃也在,她可不是個好東西。回頭你好好讓人看著,我覺得她能使出下作手段對付世子。”</br> 蘇清歡冷笑一聲:“她還沒那個膽量。不管怎么說,世子現在即使不是鎮南王唯一的兒子,也是他最寵愛的兒子。她做事情之前得掂量掂量。”</br> “我從前一直還覺得她賢惠呢!現在看看,嘖嘖,真是……就說上次在花園碰到,她看你那眼神……真是又蠢又壞。”明珠大大咧咧,現在已經忘了自己的傷心事。</br> 蘇清歡何嘗不是對上官王妃有著錯誤認知,現在明白,都是陸老王妃坐鎮,才沒顯出她來。</br> “夫人在嗎?”外面傳來侍衛焦急的聲音。</br> “怎么了?”蘇清歡揚聲問道。</br> “夫人,明大人暈倒了。將軍說,人馬上要挪進來,讓您準備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