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霓衣替她梳頭發的手一頓,銅鏡中的面容也有一瞬間的怔愣:“誰?”</br> “吳魚?!?lt;/br> “無虞?這個名字有點意思,但是我不認識?!鄙心抟碌溃澳阍谀睦镎J識的人?怎么會是你哥哥?堂哥還是表哥?”</br> “不是堂哥,也不是表哥,而是親哥哥。同父異母的親哥哥?!眾瑠仡^,神色復雜地看著尚霓衣。</br> 尚霓衣差點把手中的桃木梳掰斷,皺眉道:“你這孩子,沒有發燒,說什么胡話?你的意思,難不成你父皇背著母后和別人生了兒子?不是我嚇唬你,要是你父皇知道,再寵你也不能輕易放過你。這是誰在你面前亂嚼舌根了?”</br> “沒有嗎?”姮姮不慌不忙地道,“可是我怎么聽說,在我母后長大之前,我父皇曾經納過一個夜氏女,后來又生了一個兒子……”</br> “原來你說的是那件事情?!鄙心抟侣曇粢琅f清冷。</br> “尚娘娘果然知道!”姮姮面上露出驚喜之色,隨即又有些糾結,小心翼翼地問,“那,我真有個哥哥了?”</br> 怪不得她看大哥哥那么面善,原來是有血緣關系嗎?</br> 可是如果真是這樣,父皇把他驅逐出去,是不是太不厚道了?</br> 父皇愛重母后,也不應該牽扯無辜之人吧。</br> 她有一個哥哥,那她還做什么皇太女?</br> 還有,看起來,哥哥是一直默默關注著她的,為什么他眼中一點兒怨懟之色都沒有,反而那么溫和?</br> 要么就是他太會假裝,要么就是他性情寬厚。</br> 尚霓衣道:“那都是我入宮之前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但是你最好別問,無論他是不是你父皇的骨血,你父皇顯然并不想相認,你就別節外生枝了。而且在我個人看來,我認為他不會是你父皇的骨肉。”</br> 皇上那個變、態,對皇后的感情可以用執念來形容,而且是從小到大的執念。</br> 尚霓衣雖然對他諸多不滿,但是還是相信他對阿嫵的感情的,所以覺得當時感情已經初露端倪的情況下,皇上不至于頭昏到要在陸棄眼皮子底下睡女人,還留個兒子。</br> 退一萬步講,他有需求,驕傲如他,也不會選擇一個賀長楷硬塞給他的女人。</br> “為什么?”姮姮對當年的事情很好奇。</br> 天知道,當她聽暗衛支支吾吾地說出吳魚的身份時,她心里的那種震驚。</br> “這件事情,我不是很清楚。你如果十分想知道,可以去問問皇上。對了,你怎么忽然想起這么一個人?難道是他找到你面前了?”想到這里,尚霓衣的眼神驟然凌厲起來。</br> 姮姮是她的命根子,她絕對不會允許有心之人不懷好意地接近她。</br> 那個吳魚,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改成這個名字,但是他身體里也流淌著夜氏的血,所以尚霓衣不會掉以輕心。</br> “不是啦尚娘娘,不是他主動接近我的,實在是事出有因……”</br> 姮姮把那晚發生的情況一五一十說了,托腮靠在梳妝臺上,若有所思地道:“我覺得吳魚哥哥對我挺友善的。”</br> 其實她雖然問尚霓衣當年之事,但事實上,她已經讓人調查出了一個版本。</br> 她只是想從尚霓衣口中得到確認而已,卻沒想到她也不是很清楚。</br> 吳魚,無虞還是無欲還是無語?</br> 命運其實對他充滿了惡意。</br> 他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生來就是一個犧牲品。</br> 無論他是不是父皇的骨肉,父皇都沒有打算認他,這是一定的。</br> 但是姮姮見到的吳魚,眼中沒有怨懟,只有平和溫暖。</br> 他這些年的生活軌跡她也調查清楚了,從世子府離開后,他用帶出去的財物買了宅子,拜師讀書,幸虧買到了兩房忠心耿耿的下人,所以才能保全了財物,后來上進成了秀才。</br> 這么多年,他也關注著自己,剛一見面就釋放了友善,姮姮并不討厭他。</br> “你若是憐惜他,可以讓人保護他,給他送些財物,幫他延請名師,這些都可以。但是不要在你父皇母后面前提他,明白嗎?”</br> 姮姮卻笑了:“為什么?難道父皇會心虛嗎?”</br> 尚霓衣冷聲道:“你若是想挨罵,那盡管去?!?lt;/br> 姮姮:“……好吧?!?lt;/br> “還有,不許好奇,不許單獨去找他!”尚霓衣看穿她心中的想法,警告她道。</br> 姮姮:“……尚娘娘,您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蟲?!?lt;/br> 但是她能聽話就怪了。</br> 吳魚從學堂歸來,剛下車,遠遠就看到自家門口站了一個俏生生的小姑娘。</br> 待他看清來人模樣,心里頓時一緊,快步上前道:“您怎么來了?”</br> 他往暗衛尋常隱藏的地方看了看,才略松了口氣。</br> 因為他在皇上身邊待了幾年,身邊也曾有過暗衛,而且這些暗衛都出自賀家,所以他才會對他們的行蹤有所了解。</br> “我是特意來謝謝大哥哥那日的相助之恩的。”姮姮嬌俏地道,提起手中的點心,“我從宮里御膳房要來的,很好吃喲。大哥哥請我進去坐坐好不好?”</br> 吳魚愣了下,隨即有些艱難地開口道:“蓬門蓽戶,就不請您進去坐了。您身份尊貴,想要謀害您的人也不在少數。君子不立危墻之下……”</br> “我不是君子呀。”姮姮笑瞇瞇地道,“大哥哥請我進去喝杯茶唄。我等了你許久,都渴了呢!”</br> 吳魚顯然沒什么對付小姑娘的經驗,被她三言兩語說得就沒辦法,開門請她進去,親自煮茶。</br> 他先給自己倒了一杯,不顧茶水滾燙輕抿了一口,然后才給姮姮倒了一杯。</br> 姮姮坐在他對面,眨巴著大眼睛道:“大哥哥不必如此,我相信你的。”</br> 吳魚被她戳穿,面上有些不好意思,輕聲道:“您還是小心些好。不知您今日找我有什么事情?”</br> “沒什么事情,知道了大哥哥和我有故,又承你幫忙,所以特意來找你敘舊?!眾瑠沃《掏刃Σ[瞇地道。</br> 吳魚臉上露出復雜之色,苦笑道:“我與您,委實算不上有故。我……生父不詳?!?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