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回家！”穆梓道。</br> 穆敏點點頭，站起身來，戀戀不舍地看著小蘿卜，然后狠狠心強迫自己低頭避開他的目光，低聲道：“我回去給你收拾東西，明天早上我送你出山谷。”</br> 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br> 今天晚上她胡言亂語了些什么，自己都不知道。</br> 她希望明天能夠以更好更值得懷念的姿態送秦昭離開。</br> “好。”小蘿卜點頭。</br> 事實上，他現在迫不及待地想離開。</br> 雖然很留戀，但是他想父母，也想為了自己和她的未來爭取一番，他現在幾乎一刻都不能等。</br> “走！”穆梓道。</br> 穆敏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趨地離開，狠狠心沒有回頭。</br> 回到家里，吱吱聽見她腳步聲從房間里探出頭來：“這么快就回來了？我以為今晚你不回來了呢，嘖嘖……啊，族長！”</br> 穆梓的腳步聲幾乎聽不到，所以她才會這么失言。</br> 穆梓沒有理她，直接往正屋而去。</br> 吱吱吐吐舌頭：“族長啊，我給您熱個包子吃啊！”</br> 穆敏：“……做碗面去！”</br> 竟然想給爹吃剩飯，不知所謂，永遠都不在線上的吱吱！</br> “行嘛，不都差不多。”吱吱嘟囔一聲往廚房走去。</br> 哎呀媽呀，族長拉著臉的樣子真的好嚇人。</br> 不知道穆敏是不是要屁股開花了，好慘。</br> 穆敏隨著穆梓進屋，跪在他面前：“爹，請您責罰。”</br> 穆梓沒讓她起來：“把我離開之后發生的事情都告訴我。”</br> 穆敏沒有隱瞞，一五一十地道來。</br> “爹，我是真沒想到，明秀會那樣做。其實靜安來告訴我的時候，我也有一種沖動，一定要她付出代價。”</br> “后來為什么改變了主意？”</br> 穆梓的聲音聽不出喜怒。</br> 穆敏咬咬牙，說了實話：“不想讓秦昭看到我面目可憎，即使我自認為有理。”</br> 試想一下，兩人的最后記憶都是關于她和杜明秀斗法，而且雙方出手狠辣，又算什么美好的回憶？</br> “你退讓一寸，就有人會得寸進尺。”穆梓淡淡道。</br> 穆敏愣住：“爹？”</br> 爹竟然沒有幫杜明秀說話？</br> “秦昭說得有道理，大局才是最重要的。尤其我不在的時候，人人都看著你。”</br> 但是現在他回來了，就不會讓穆敏受這樣的委屈。</br> “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會處理。現在說你和秦昭的事情，你確定送他離開不會后悔？”</br> “我不確定。”穆敏長睫染淚，“爹，我十天前做的決定現在都后悔了，沒法跟您說以后一輩子。可是我想，長痛不如短痛吧。”</br> 雖然她根本不確定，割舍是長痛還是短痛。</br> “既然你想得明白，就按照你想的做吧。”</br> “多謝爹。您要不要去看看懷長老？藥呢？”穆敏雖心痛難忍，但是仍然牽掛懷長老。</br> “找到了，已經讓人送去，應該沒有事情了。你起來回去歇著，一切等送走秦昭再說。”</br> “是。”</br> 穆敏回去之后，屋里的燈燃了一個晚上。</br> 吱吱打了個哈欠，看著滿地的紙團和坐在桌前的穆敏：“你干什么呢？沒睡覺？”</br> 她伸個懶腰坐起來，“真是瘋了。”</br> 穆敏勾勾手：“吱吱，你過來。”</br> “干什么？”</br> “你過來就知道了。”</br> 一會兒，兩人被屋外的打斗聲音驚住。</br> “再來。”穆梓的聲音響起。</br> 穆敏推門看出去，就見小蘿卜從地上起來，擦擦嘴角的血跡，沖她笑笑，然后繼續向穆梓攻去。</br> 穆梓只用一只手，卻讓他毫無反抗之力。</br> 穆梓的武力值，在小蘿卜生平所見之人中，遙遙領先，幾乎是神一樣的存在。</br> “再來。”穆梓道。</br> “再來就死人了！”穆敏上前擋住小蘿卜，用力推了他一把，“是不是傻！難道回去要讓你父母看到你一身是傷嗎？”</br> 小蘿卜笑道：“不打緊，我小時候也時常被我爹這般訓練。”</br> 穆梓冷笑一聲，倒會順竿爬。</br> 他冷聲道：“洗洗進來吃飯。”</br> “是。”小蘿卜躬身行禮道。</br> 早飯是穆梓做的，穆敏和小蘿卜相對而坐，但是目光幾乎一直在穆梓身上。</br> “爹，您多吃點。”她殷勤地給穆梓夾菜。</br> 吱吱埋頭扒著白粥，咸菜都沒有伸筷子。</br> 她感覺，她在危險的邊緣試探，有點冒險啊。</br> 穆梓忽然道：“明秀被送到祠堂中侍奉祖先一年。”</br> “嗯？”穆敏驚訝。</br> 這件事情還沒完呢！杜明秀和秦昭的事情，還沒辯明白呢。</br> 似乎是知道她的疑問，穆梓道：“我是族長。”</br> 霸道而決斷，不容絲毫異議。</br> 吱吱的手一抖，筷子掉到了桌子下面。</br> 完了，她死了，她要死了，她要被穆敏害死了。</br> 蹲下去撿筷子的時候，她好想背信棄義，抱著穆梓的大腿痛哭流涕地認錯，和穆敏劃清界限啊。</br> 感覺她就快要去和杜明秀那個討厭鬼作伴了。</br> “爹，我去送秦昭，您一起去嗎？”吃完飯，穆敏問。</br> “你去吧，我去看懷長老，不要耽擱太久，中午回來吃飯。”</br> “……是！您……您早點回來。”</br> 穆敏把一個大大的包袱遞給小蘿卜，“背著，這是給你收拾的東西，不準打開。”</br> 小蘿卜笑著背上，和她一起往外面走。</br> “秦昭，我要捂住你的眼睛。”走到臨近出口機關的位置，穆敏開口。</br> “好。”小蘿卜看向穆敏手中的黑布條，從容閉上眼睛。</br> 耳邊似乎傳來機關傳動的聲響，山搖地動，幾乎站不穩。</br> 穆敏抓住小蘿卜的手：“別怕，我沒走。”</br> 過了將近一刻鐘，小蘿卜覺得自己雖然腳下沒動，但是已經跋涉了很遠。</br> “好了，我們出來了。”穆敏拽下來小蘿卜眼前的黑布條。</br> 小蘿卜辨認了一下四周，“敏敏，我們該往哪里走。”</br> “跟我來就行。”</br> 兩人一起往前走著，忽然小蘿卜拉住穆敏：“敏敏，你等等，我聽見有很多人的聲音。你在這里，我去看看。”</br> 如果沒猜錯，應該是找他的人，小蘿卜十分激動。</br> “好啊。”穆敏雙手背在身后，嬌笑著看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