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秀等著小蘿卜問為什么,說什么她已經打算好了。</br> 到時候就說,她對他一見鐘情,雖然不能得到他的回應,但是她心甘情愿。</br> 她昨晚幾乎沒睡,已經在腦海中把兩人互訴衷腸的部分演繹了無數版本無數遍。</br> 所以小蘿卜不管說什么,她自信都可以深情款款地回應。</br> 可是小蘿卜說了一個“哦”之后,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br> 亂拳打死老師傅,杜明秀被他的不按套路出牌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時之間竟然也找不到話來說。</br> 眼前這個男人,和她從前見過的任何同齡男人都不一樣,穩重沉穩,神秘莫測,卻越發激起杜明秀征服的欲、望。</br> 一直以來,她自以為遙遙領先于谷內所有其他女孩,但是最終也只能和她們一起擇婿。</br> 拖到現在是因為她一直在掂量,到底誰才是最出彩的那個。</br> 她必須給自己足夠的時間來看到他們的以后,以確保自己始終保持“領先”。</br> 可惜族里雖然有幾個還算可以的男人,都不算十分出色,而且能力等方面都是伯仲之間,并沒有特別出挑的。</br> 和秦昭一比,即使不用比文韜武略,單是看氣度,他們就被遠遠地甩在了身后。</br> 她確實事事都和穆敏比,她絕不會讓穆敏找個比自己更好的夫君,所以她瞄準了小蘿卜。</br> “秦公子,你意下如何?”杜明秀道,“如果你還是不放心,我可以發個誓,絕不會害你!”</br> 只是想嫁給他而已。</br> 小蘿卜道:“那倒不用。你是主動來幫我的,我現在這樣的處境,還有什么拿喬的余地?只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我不愿意如此隨意。”</br> 杜明秀有些急了。</br> 這可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接近他的機會了。</br> 在她眼中,穆敏把人看得那么緊,幾乎是寸步不離,她如果今天說服不了他,以后再想找機會就太難了。</br> 想到這里,她顧不上矜持,幾乎是迫不及待的道:“秦公子是不是還有什么顧慮?我對公子是真心的,而且真心希望您得償所愿。您是男人,我是女人,假成親對您有什么壞處?”</br> 她看出來小蘿卜有擔當,只要兩人成親,哪怕是走過場,日后他的責任心也會讓他不會撇下自己不管。</br> 只要有接觸機會,杜明秀就有把握拿下小蘿卜。</br> 她覺得,論起心機手腕,她是能甩穆敏十八條街的。</br> “姑娘的名節也很重要,而且穆敏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不想這般猜忌她。”</br> “那公子不擔心自己性命嗎?”</br> “我秦昭行事,向來坦蕩,無愧于心。若是見到族長,我會和他解釋清楚的。”小蘿卜道。</br> “秦公子你為什么執迷不悟?我心急如焚,你卻如此……”杜明秀是真的急了,鼻尖上的汗水都出來了。</br> “我只求無愧于心。”</br> 杜明秀看著他油鹽不進的模樣,心里無比失落,然而嘴上卻道:“公子品行高潔,令人欽佩。只是……罷了罷了,強扭的瓜不甜。你我相識甚短,公子對我的為人也不了解,不信任我也是情理之中。是我太著急了……雖然公子拒絕,但是不要覺得日后相見尷尬。如果有什么為難的事情,盡管來找我。”</br> 她自認為已經做到了能做到的所有事情,她不信都這般了,還不能給秦昭留下深刻印象。</br> 男人喜歡什么樣的女人,她研究得十分透徹。</br> ——美麗、溫柔、大度、深明大義、對他們充滿了崇拜感……</br> 她的招數從前實踐過無數次,無往而不利,這次即使不能那么快奏效,也一定會有用的。</br> 釣秦昭這樣的大魚,她要有足夠的耐心,做最好的漁夫。</br> 小蘿卜站起身來,從杜明秀手里接過長篙,十分熟練地劃船按照來路回去。</br> 杜明秀十分驚訝。</br> 因為蘆葦蕩中,四周都是一樣的,幾乎辨認不出方向。如果不是因為她從小在這里長大,也不敢隨意進來。</br> 而秦昭,只是來了一次,而且路上一直在和自己說話,竟然都能夠記住來路。</br> 不動聲色間,展現著令人心驚的洞察力。</br> 河風灌滿了他的衣袍,獵獵作響,他側顏如雕刻一般,令人挪不開眼睛,芝蘭玉樹當如是。</br> 雖然知道不應該,但是杜明秀還是忍不住偷偷看了他好幾眼。</br> 小船輕快,在小蘿卜的駕馭下如箭一般從蘆葦蕩中駛出來。</br> 上岸的時候,小蘿卜自己先跳上去,然后拉著小船讓杜明秀下來。</br> 歡喜在旁邊搖著尾巴,十分歡喜的模樣。</br> 杜明秀下來拍拍它的頭,“回家給你肉吃”,然后又對小蘿卜道:“秦公子先走,事事小心。有事在這里掛個紅布條我就知道了。”</br> 小蘿卜點了點頭,眉頭蹙起。</br> “秦公子,怎么了?”</br> 小蘿卜看了還在親熱地和杜明秀搖尾巴的歡喜,道:“有人來了。”</br> 杜明秀露出驚慌害怕的神情:“那秦公子你快走啊!”</br> “來不及了。”</br> 話音剛落,一個驚訝又憤怒的男聲響起:“你在干什么!”</br> 這話是對小蘿卜喊出來的。</br> 小蘿卜沒有作聲,杜明秀仿佛反應了一下才道:“齊耕,你怎么在這里?”</br> 被喚作齊耕的男人,十七八歲模樣,戴著書院學子統一的幞頭,穿著統一的鴉青色細棉布袍子,模樣氣急敗壞。</br> “明秀,”齊耕對上杜明秀,語氣就截然不同了,“你怎么能和他這個外族人在一起?你不知道他可能很危險嗎?你快過來!”</br> 杜明秀道:“不要這么說,秦公子不是壞人。”</br> 小蘿卜淡淡道:“你們繼續敘舊,我先走了。”</br> 說完,竟然提步就往外走。</br> “站住!”齊耕大聲道。</br> 小蘿卜腳步未停,大步離開。</br> 齊耕仿佛受了奇恥大辱,從他身后攻了上來,卻被小蘿卜一下抓住拳頭,然后輕松一個背摔,把他摔倒在地上。</br> 小蘿卜頭也不回地往前走。</br> 齊耕在杜明秀面前吃了這樣的大虧,面子上下不來,面紅耳赤地還想糾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