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耕,你不要再鬧了。”杜明秀道,“我和秦公子只是偶遇說了幾句話,你上來便如此無禮,小題大做,以后我還怎么見秦公子?”</br> 齊耕是個沒什么城府的人,又癡戀杜明秀,聞言更加吃味,“明秀,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說你不是在這里等……”</br> “好了,別說了,”杜明秀急急忙忙打斷他的話,“別在外面吵吵鬧鬧的,不成樣子。”</br> 小蘿卜耳力極好,雖然走出了很遠(yuǎn),還是把兩人的這番對話聽得一清二楚。</br>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剛才齊耕說的應(yīng)該是杜明秀在這里等她。</br> 自己小心謹(jǐn)慎,卻還是被杜明秀擺了一道。</br> 她先是表白,然后無論成敗,都又安排了這一出“被撞破”,可見真是用心良苦了。</br> 看這個齊耕,應(yīng)該是一個魯莽沖動的人;他既然覺得自己的女神被別人“玷污”,肯定心有不甘,一定會和別人說。</br> 不管真相如何,在別人眼里,他都和杜明秀有了些不可言說的關(guān)系。</br> 那條狗一直都在,可是他都聽到響動,那條狗卻絲毫沒有反應(yīng),顯然和齊耕很熟悉。</br> 這也更堅定了小蘿卜對自己判斷的信任,齊耕今天是杜明秀的一顆棋子而已。</br> 杜明秀想什么,他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br> 先是為他付出所有,不求回報;如果自己真的按照她所說的去做,日后在對她的愧疚的驅(qū)使下,說不定就弄假成真;安排了齊耕,是要從輿論上給他造成壓力,更凸顯杜明秀受到的委屈。</br> 這個女人,還是有幾分手段的。</br> 小蘿卜回去后就躺在床上休息,但是雖然很困,眼睛卻像打滑一樣,怎么也睡不過去。</br> 回家之前,他已經(jīng)把袖子中藏的十片刻字的葉子放到了河中。</br> 可是夾雜在那么多落葉之中,誰會注意呢?這希望太過微薄,不過聊勝于無而已。</br> 他去赴約,和杜明秀見面,是為了盡快離開,站在他的角度應(yīng)該無可厚非,可是他現(xiàn)在心里為什么還很不舒服,總覺得對不起穆敏一般?</br> 穆敏是不讓他走的……</br> 他應(yīng)該早點離開,一定要想辦法盡快走。如果可以,他不愿意傷害到穆敏。</br> 護(hù)著他的二十幾個侍衛(wèi)悉數(shù)戰(zhàn)亡,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尸骨有沒有被妥善埋葬……小蘿卜想起這些,內(nèi)心痛不可當(dāng)。</br> “秦昭!”穆敏回來了,腳步聲和說話聲幾乎同時抵達(dá),聲音中帶著激動。</br> “嗯。”小蘿卜答應(yīng)一聲,從床上坐起來。</br> 他原本就是和衣而臥,鞋子都沒脫,腳懸在半空,所以立刻就出門了。</br> “你剛才是不是去見杜明秀了?”穆敏怒氣沖沖。</br> 果然不出他所料,這么短的時間,齊耕竟然已經(jīng)把消息傳了回去。</br> 杜明秀利用起人來,選人也算很厲害了。</br> “是。”小蘿卜淡淡道,“你這么快就吃完席回來了?”</br> “吃完個屁!”穆敏氣呼呼地道,“剛上肘子,我聽了這事立刻就回來了,肘子都沒吃一口。”</br> 小蘿卜臉上露出笑意。</br> “你還笑!”穆敏白了他一眼,上下打量著他,“杜明秀跟你說什么了?我和你說,不管她說得如何天花亂墜,你都記得,千萬別上當(dāng)!”</br> 原來是擔(dān)心他。</br> 小蘿卜道:“她說她要幫我離開。”</br> 穆敏愣了下,隨即有些不自然地別過臉,“我知道你想離開,可是因為一些原因,沒有那么容易……等我爹下次下山我請他定奪。秦昭你太聰明了,如果心術(shù)不正,離開后可能對我的族人造成滅頂之災(zāi)。”</br> “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小蘿卜問。</br> “我覺得不是,可是我不能冒這個風(fēng)險。”</br> 所以還要等爹回來再說。</br> 請神容易送神難,她又不能抹去小蘿卜的這段記憶……而且她舍得嗎?并不舍得。</br> “我懂。”</br> 小蘿卜淡淡的兩個字,卻讓穆敏覺得眼眶有些發(fā)熱。</br> 他們各有苦衷,互相很少提及,但是心里一刻都不曾忘記。</br> “你要走,我不攔你。我也保證送你安然出去。”穆敏鄭重道,“你相信我就安心等著,不要聽杜明秀蠱惑。她是怎么跟你說的?她根本沒有能力送你出去,出口的位置只有歷代族長知道,我是偷偷跟著我爹才知道的……如果族長出了意外,幾大長老各自掌握一塊圖紙,拼湊起來交給下一任族長。”</br> 小蘿卜想,不管是穆敏還是杜明秀,都反復(fù)強(qiáng)調(diào)穆梓武藝高強(qiáng),所以這種跟蹤沒有被發(fā)現(xiàn),大概也是穆梓有意為之的。</br> 小蘿卜眼前浮現(xiàn)出爹沒有原則寵著姐姐的模樣。</br> “你用什么保證?”</br> 聲音雄渾,振聾發(fā)聵。</br> 小蘿卜有驚艷,也有緊張,抬頭看向門口。</br> 他竟然沒有察覺到有人近前了。</br> 門口站著個身材魁梧,滿頭銀發(fā)的男人,風(fēng)姿若仙,手握木劍,眉宇間隱隱有凜冽的殺氣。</br> “爹,您怎么回來了?”穆敏驚喜地跑過去。</br> “啪——”</br> 一聲脆響,穆敏倒地不起。</br> 而小蘿卜,甚至沒有看清穆梓出手。</br> 他也沒有動,看著穆敏半邊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五道指印歷歷在目,嘴角亦有鮮血涌出。</br> 她趴在地上,用手肘艱難地支撐著身體,也不捂臉,就直直地看向突然對自己下重手的父親。</br> 穆梓道:“跪著!”</br> 穆敏咬牙爬起來跪下,淚水已經(jīng)在眼圈里打著轉(zhuǎn)兒,卻咬著嘴唇一言不發(fā)。</br> 小蘿卜行禮道:“穆前輩,晚輩秦昭有禮。”</br> 穆梓用冷酷的眼神盯著他。</br> 這時候穆三叔氣喘吁吁地追進(jìn)來,“哎呦大哥,累死我了,你倒是慢點等等我啊!啊!敏敏!大哥,你怎么能動手呢?敏敏,快起來快起來。三叔不是去告狀的,是給你……唉,大哥,我話說得都很清楚了,怎么還鬧成了這樣!以后你讓敏敏恨死我嗎?”</br> 穆敏道:“三叔,這件事情和您沒有關(guān)系。您先回去吧!”</br> 穆三叔看著她的這模樣,哪里能走?</br> 這時候穆梓道:“老三,你回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