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棄道：“我陪你進去。”</br> 蘇清歡是神醫，眾人皆知，所以對她進去沒有人反對；可是看到她身后的阿嫵也想跟著進去，立刻有人像受了刺激似的，把矛頭直指她。</br> “皇上龍體欠安，秦姑娘進去做什么！”</br> 阿嫵皺眉看向發聲的老頭，五六十歲，胡子一把，看起來就是個令人討厭的老迂腐。</br> 她克制住自己打人的沖動，挑眉道：“皇上龍體欠安，我去看望，不行嗎？”</br> “這于禮不合！”老頭一副固執的樣子。</br> 蘇清歡道：“既然如此，那阿嫵你在外面等著，我先進去看看皇上。”</br> 陸棄也跟著進去。</br> 阿嫵站在門口，來回走動，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br> 她是真的急，不知道哥哥情況怎么樣了。m.</br> 想要騙過那些老狐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真不知道哥哥對自己做到了什么程度。</br> 剛才說話的老頭，又道：“秦姑娘在此成何體統，還不速速退下？”</br> 阿嫵本來就心急如焚，聽到這里頓時生氣了。</br> “皇上醒來說不定要召見我，你有意見？”</br> 這個就算有意見也不敢說啊，老頭吃癟，道：“這于禮不合……”</br> 阿嫵送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問：“這是皇上的寢宮，算是后宮的范圍。你一個外臣站在這里，于禮就合了？”</br> “這……我們都擔心皇上的身體……”老頭指著身后烏泱泱的一群大臣道。</br> 阿嫵冷笑一聲：“你的意思是，法不責眾。你可以仗著人多勢眾欺負我？那你可以問問，身后的諸位文武大臣，愿不愿意被你拉來壯勢！”</br> “這……”</br> 御史是可以隨便進諫言，不管是皇上還是其他人都要給幾分面子；但是其他大臣，哪個敢，又哪個想得罪未來的皇后娘娘？</br> 就算皇上不怪罪，那秦閻王也不是好惹的啊。</br> 明唯站出來道：“阿嫵，別任性。皇上遇刺受傷，大家都心急如焚，就不要自己窩里斗了。”</br> “明伯伯，”阿嫵道，“還是您說的對。”</br> 她心里是有個念頭要啪啪打這老迂腐的臉，然而這究竟是在群臣面前，打他的臉，亦是打眾人的臉。</br> 她不能給人那般囂張跋扈的印象。</br> 所以她忍。</br> 過了一會兒，虎牙出來道：“大姑娘，夫人讓你進去協助她。”</br> 阿嫵看著老頭“哼”了一聲，提起裙子快步跑了進去，還能聽見老頭在嘆氣：“皇后怎么能這樣？皇后要端莊啊！”</br> 然而沒人理他。</br> 現在除了他，大概沒人在想什么規矩禮儀。</br> 大家都在想，如果皇上出個好歹，這江山，該怎么辦？</br> 隨著皇上打江山的這些功臣，有人遠走，可是大部分人還在京中為官。</br> 陸棄，明唯……這些人到時候都可能站出來角逐。</br> 有一種恐慌在人群之中蔓延開來，也有一些人，躍躍欲試——有動蕩才能有機會，對皇上論功行賞有所不滿的人，現在還想著借這個機會翻盤呢。</br> 阿嫵事先已經設想過這些情形，所以現在根本不需要去想，而是跪在腳踏上，握著皇上的手，擔憂地看著頭纏紗布的他。</br> 皇上一動不動，眼睛緊閉，手也有些涼。</br> 蘇清歡手持銀針，躬身給他扎針。</br> 那么長的銀針扎到了皇上的頭顱中，雖然從小到大見慣了這樣的場景，阿嫵還是覺得心都快要跳出來了。</br> “娘，行不行啊？”阿嫵淚都快出來了。</br> 屋里也有很多人，阿嫵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但是知道肯定有混進來想要打探消息的人，所以不敢露出絲毫異狀。</br> “你閉嘴。”蘇清歡不耐煩地道，“鶴鳴，把她帶下去，在這里礙事。”</br> “不，娘，我不說話，也不動了。”阿嫵哀求，“您讓我留下。”</br> 蘇清歡沒再說話，凝神替皇上下針。</br> 阿嫵心里默默道，娘，您仔細點，這是假的啊！</br> 可是看著蘇清歡一絲不茍的樣子，她又忍不住擔心，難道哥哥真的受傷了？</br> 她之前還擔心自己表現得不好露出馬腳，現在則完全沒有這種擔心了。</br> ——她都快擔心死了！</br> 皇上是在兩天之后醒過來的，阿嫵一直衣不解帶地在他身邊伺候，蘇清歡也沒走。</br> “你也不是鐵打的身子骨，”期間蘇清歡多次對阿嫵道，“去歇歇。”</br> 里里外外都是人，她也只能提醒到這種程度。</br> 阿嫵這時候才能想起自己懷孕，就在腳踏上鋪著被褥躺一會兒。</br> 皇上的床榻，不是誰都能睡的，便是日后她真正做了皇后，也只有自己寢宮可以隨意。</br> 腳踏窄小，睡著并不舒服，可是阿嫵多年行軍打仗，什么苦都吃過，這點自然不在話下。</br> “皇上醒了，皇上醒了！”聽見虎牙激動的呼喊聲，阿嫵立刻睜開眼睛坐起來，就差撲到皇上身上。</br> 虎牙并不知道皇上的計劃，激動得熱淚盈眶：“皇上，您總算醒了，總算醒了。”</br> 然而看著皇上茫然的眼神，他心里不知為何有種不好的感覺。</br> 阿嫵也道：“哥哥，你醒了？頭還疼嗎？餓不餓？”</br> 說話間，她情不自禁地握住皇上的手。</br> “你是誰？”皇上問，有些不悅地抽回自己的手，“為何要拉著我？男女授受不親！”</br>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阿嫵看著皇上戒備的眼神還是難受了，“哥哥！你在說什么！我是小老虎啊，你不認識我了？”</br> “小老虎？”皇上重復了一遍，又看向虎牙和其他人，“你是誰？你們又是誰？”</br> “娘！”阿嫵的聲音十分凄厲，“娘，快來看看哥哥！哥哥什么都想不起來了！”</br> 外面守候的大臣聽見阿嫵的這一句，神色頓時各自不同起來。</br> 一陣兵荒馬亂之后，消息很快傳了出來——皇上失憶了。</br> 皇上誰都不記得，也不認識了。</br> “那豈不是變成了傻子？”有人冒著“大不敬”的罪名低聲道。</br> 旁邊的人知道的多些，“可不敢這么說。皇上心智清明，說話辦事都井井有條。唯有一樣，誰也不認識了！”</br> “那，那秦嫵呢？”</br> “怎么她就特殊？也不認識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