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頓時蔫了。</br> 蘇清歡咬牙切齒地道：“誰告訴你我藥房里的藥能隨便動了？那是給你爹吃的！”</br> 阿嫵恍然大悟：“怪不得我鬧了兩天的肚子，快死在馬桶上了。”</br> 蘇清歡：“……你還笑得出來。”</br> 阿嫵道：“那都已經(jīng)來了，哭有用嗎？一定是隨我，皮糙肉厚。您看我，一點兒沒吐沒反應(yīng)，我天天早上打拳練劍，什么事也沒有。”</br> 蘇清歡一陣無語。</br> 這個孩子是挺堅強(qiáng)的，投生在這樣一個不靠譜的娘肚子里，現(xiàn)在還好好的，真的是天佑之子。</br> “以后不許這樣了。你這孩子，讓人操心。”蘇清歡點點她額頭，“先歇著，讓我冷靜冷靜。”</br> “您冷靜什么呀？”阿嫵道，“我才需要冷靜呢。”</br> 蘇清歡道：“你現(xiàn)在才想起來害怕？”</br> “我沒害怕，我只是想如何最穩(wěn)妥地處理。”</br> 阿嫵想了一會兒后道：“娘，咱們先當(dāng)這件事情沒有發(fā)生過吧。不管我爹那里還是我哥哥那里，您都別提。這件事情，就咱們母女知道。”</br> 蘇清歡道：“能瞞得了多久？這是皇嗣，多少人盯著。現(xiàn)在這樣，孩子出生以后是要為人詬病的。”</br> “我知道。”阿嫵垂眸，然而口氣十分堅定，“這是個意外。但是既然來了，我也只有坦然面對。誰的路也不是一帆風(fēng)順的，他若是能順利誕生，就是哥哥的長子長女。多少人已經(jīng)羨慕他出身，若是他看不到這些，一味為這點事情煩惱，也難成大器。”</br> 蘇清歡怒道：“這是你們做父母的錯，本來他不需要承擔(dān)這些的。”</br> 阿嫵抬頭看著她，忽然笑了：“是啊，是我們的錯。可是錯已鑄成，再想那些，于事無補(bǔ)。倒不如，一起想辦法，一起來面對。”</br> 蘇清歡嘆了口氣：“天塌下來，你當(dāng)被子蓋。”</br> 阿嫵笑道：“要不能怎么樣？不過我也挺高興的，黃一手嚇唬人。”</br> 蘇清歡面色嚴(yán)肅：“他沒有說過你不能生，他只是說你命中無子。”</br> “好了娘，咱們不說這些。”阿嫵道，“您先答應(yīng)我，誰也別說。我現(xiàn)在也有點亂，給我?guī)滋鞎r間想明白再說。”</br> “皇上如果失憶了，如何能護(hù)住你？這件事情，必須讓他知道。”</br> “不要，娘。”阿嫵道，“哥哥知道，計劃恐怕就要擱淺。他做了多少精心準(zhǔn)備，不應(yīng)該就因為這個意外而被打亂。我會保護(hù)好自己，保護(hù)好我們的孩子，還有爹娘在身邊呢。過幾個月再說吧。”</br> 開弓沒有回頭箭，到時候自己就不會成為哥哥的阻力。</br> 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懊悔無濟(jì)于事，只能往好處想。</br> 蘇清歡勉強(qiáng)答應(yīng)。</br> 蘇清歡身體不算很好，所以將軍府就不守夜。</br> 睡覺的時候，蘇清歡幾次欲言又止，到底沒說給陸棄聽。</br> 陸棄太寵阿嫵了，絕對不會讓阿嫵受任何委屈，一定會忍不住沖進(jìn)宮里指責(zé)皇上，讓他來解決。</br> 蘇清歡也心疼阿嫵，但是她想起自己當(dāng)年不想陸棄為自己擔(dān)憂，將心比心，才強(qiáng)行按捺住自己。</br> 夫妻之間本來就應(yīng)該相互體諒，不應(yīng)該放大誰的委屈誰的苦。</br> 陸棄和皇上，都各自在她們母女不知道的地方，做了太多事情。</br> 懷孕這件事情，雖然蘇清歡自己生孩子，尤其生阿嫵的時候，很是受了一番罪；作為大夫，她也見過很多女人生孩子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圈，甚至失去性命；但是這些，都沒有讓她放大對生育的恐懼。</br> 繁衍作為所有生物代代相傳的基礎(chǔ)，不應(yīng)該是那么艱難并且被畏懼的事情。</br> “好好調(diào)理，聽娘的話，別任性，萬事有娘在。”</br> 這是蘇清歡談到最后和阿嫵說的。</br> 阿嫵說：“娘，我想吃炙羊肉。”</br> “這么晚了，不能吃。”</br> 阿嫵哈哈大笑：“這件事情都不行，娘還說萬事都行。”</br> “笑什么？”陸棄轉(zhuǎn)臉看見蘇清歡自己在笑，不由笑著問道。</br> 蘇清歡道：“不知不覺，我都當(dāng)外婆了。我剛才在想，我能像小老虎的外婆那樣，討外孫喜歡嗎？”</br> 陸棄只當(dāng)她在說燕念和燕淙，道：“當(dāng)然。不喜歡你不許他們進(jìn)門。”</br> “我看你很喜歡燕念？”</br> “燕淙也不錯，四肢都長，是習(xí)武的好材料。若是再過幾年，我閑下來可以給他啟蒙。”</br> 竟然連退休生活都安排好了，蘇清歡啞然失笑。</br> 她又想起什么事情，問：“皇上是不是最近就要有所行動了？”</br> “為什么這么問？”</br> “就是感覺。”蘇清歡道。</br> 阿嫵反應(yīng)很激烈，讓她不要告訴皇上和陸棄，她隱約猜測事情應(yīng)該很快了。</br> “他沒跟我提起，但是小老虎應(yīng)該知道。她沒跟你說？”</br> “既然是皇上的事情，她告訴我做什么？”蘇清歡嗔怪道。</br> “我猜測是明日。不，就是天亮以后。”陸棄道。</br> 蘇清歡愣了下，“那么快？”</br> “明天是大年初一，是人最多的一天。”</br> “哦。”</br> 果然第二天，蘇清歡正在府里招待來拜年的各家夫人，就傳來皇上遇刺的消息。</br> 她著急地道：“皇上現(xiàn)在如何了？快讓人備車，我要進(jìn)宮！”</br> 大家都知道她和皇上情同母子，紛紛安慰她。</br> 阿嫵跑出來，“我哥哥出事了？我也要進(jìn)宮去！”</br> 母女倆乘坐馬車，匆匆往宮里趕去。</br> 蘇清歡低聲囑咐她：“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體狀況，不要逞強(qiáng)。也不能露出破綻……”</br> 沒想到，阿嫵正色道：“娘，您在說什么？我身體很好啊。哥哥都遇刺了，我心急如焚，現(xiàn)在沒有心思想別的。”</br> 入戲倒很深。</br> 蘇清歡放下心來。</br> 馬車順利進(jìn)宮，可是宮里彌漫著一種異常緊張的氣氛，一進(jìn)宮就感受得到。</br> 到了皇上寢宮門口，外面烏泱泱地站滿了大臣。</br> 蘇清歡腳步沉穩(wěn)地往前走，阿嫵扶著她，面色焦急。</br> 她在更早之前就告訴自己，沒有演戲，一切都是真的。</br> 哥哥真的出事了。</br> 這樣的念頭，讓她止不住地慌亂。</br> “讓我進(jìn)去看看皇上。”蘇清歡走到最前面的陸棄面前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