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謝行沒辦法接，只能沖柳輕菡笑笑，原本就好看的人，這一笑，更讓人看著挪不開眼睛。</br> 阿嫵其實也對謝行的顏十分驚艷，每每看到他那張俊俏到自己無法形容的臉，都覺得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好看的人。</br> 還有就是，這樣的人才跟了外婆，實在有點可惜了。</br> 不是說外婆不好，相反，外婆犀利聰慧，見過大風大浪，有種歷經滄桑后看透世事的透徹精明。</br> 可是兩人的年紀差在這里。</br> 阿嫵覺得這個年紀差，她接受無能。不管老夫少妻還是老妻少夫，她都深受蘇清歡的影響，覺得不匹配。</br> 蘇清歡向來的觀點都是，少年夫妻，一起流汗一起奮斗，哪怕一起犯傻都是美好的。</br> 誰也別想占誰便宜，坐享其成。</br> 但是阿嫵也很清楚，外婆其實是救了謝行的。</br> 沒有外婆，謝行保不住性命，更別提報仇；而就算現在逃出生天，謝行的這張惹禍的臉，也沒幾個人能護住。</br> 身居高位的人，環肥燕瘦消遣夠了，自然想尋求不一樣的刺激。</br> 謝行難逃禍患。</br> 外婆說得也沒錯，她的女婿是跺跺腳天下都要抖一抖的將軍；她的準外孫女婿在可以預見的未來將成為帝王，她確實有資本橫著走。</br> 謝行將來的命運，誰又能說得準呢？</br> 燕寒看著阿嫵和自己說著話，忽然就失神去盯著謝行看去，而且絲毫沒有顧忌，不由清了清嗓子。</br> 阿嫵回神：“什么？你說什么？”</br> 燕寒眉頭皺成一團，但是還是耐著性子重復道：“我擔心你的疤痕……”</br> 阿嫵爽朗笑道：“不算什么，我身上又不止這一處。若是擔心哥哥，更不用了。我不會嫌棄他身上的傷疤，難道他就會嫌棄我？”</br> 柳輕菡對謝行道：“嘖嘖，看看我這個傻孫女，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也不知道賀明治看上她什么了。”</br> 阿嫵：“……外婆可以問問哥哥。”</br> 她扭頭又對燕寒道：“我知道你的擔心，真心的，不用愧疚。我們是兄弟！”</br> 說話間，她用右手拍拍他的肩膀：“這一路來，咱們早就是朋友了。若是咱們倆換過來，你也會挺身而出的。”</br> 頓了頓，看見燕寒還緊皺眉頭，她又指著謝行道：“人人皆好好顏色，無論男女，俊俏的都令人賞心悅目，想要多看幾眼。肌膚如緞，也是一樣的道理，人人渴求。可是這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成全不了完美嗎？”</br> 她沒有對哥哥愛得死去活來，但是已經學會像母親那般思考婚姻。</br> 接受彼此的不完美，不忘相愛的初衷，收起自己的棱角，包容對方的缺點。</br> 婚姻更多的是一種陪伴和相互攙扶，是柴米油鹽醬醋茶一般的瑣碎，想著永遠停留在死去活來的愛情之中是不可能的。</br> 在明白愛之前，阿嫵先懂得了婚姻。</br> 燕寒面色凝重，有一句話實在不知道怎么提起，只能生生咽下。</br> 他想說的是，世子可能不會嫌棄她的傷疤，但是卻會介意這個傷疤是因為別的男人產生的吧。</br> “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br> 燕寒不等阿嫵答應，站起身來快步走出去。</br> 阿嫵愣了下，隨即嘀咕道：“這是有什么火燒眉毛的事情急成這樣？”</br> 柳輕菡享受著謝行替她捏腿的服侍，含笑哼著小曲：“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br> “外婆，您別唱了，我要睡覺。”</br> 阿嫵覺得外婆意有所指，可是她沒有證據，只能以傷員的身份打斷她。</br> “傻樣，心虛什么？”柳輕菡道，“想你外婆我年輕的時候，去我們府上求親的人，那要從門口排到大街上的。一家有女百家求，這有什么？你心虛什么？”</br> “我沒心虛，就是想到自己偷偷跑出來，哥哥那里……”阿嫵岔開了話題。</br> 柳輕菡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真的只是擔心這個？跟你外婆揣著明白裝糊涂？”</br> “外婆！”阿嫵無奈地道，“將來咱們住在一起，您會覺得整個軍營的人都愛慕我的。”</br> 她明白柳輕菡的意思，可是她并不覺得是那么回事。</br> “當然愛慕你。”柳輕菡理所當然地道，“你這身份人才，誰娶了你都能笑醒。”</br> 阿嫵躺下拉上被子，“我睡了。”</br> 柳輕菡拉著謝行的手道：“快別捏了，過來陪我歪歪。”</br> 謝行看了一眼阿嫵，猶豫了片刻，還是挨著柳輕菡在羅漢床上斜斜地靠著，讓她靠在自己肩頭。</br> 燕寒出去后，站在廊下，心情久久無法平靜。</br> 他和阿嫵原本只是一場意外的相逢，卻因為阿嫵的異想天開和燕寒的離開而有了更深的交集……</br> 之前他已經意識到內心深處的蠢蠢欲動，但是有意忽視，剛才他為什么倉皇而逃？因為他剛才忽然意識到，自己想跟阿嫵說，如果世子嫌棄的話，他愿意負責。</br> 可是現在出來被風一吹，他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多么可笑。</br> 阿嫵每次提起“哥哥”都是眉眼彎彎，笑意流淌。</br> 那是多少溫柔的小心翼翼的愛才能養出來的信心，燕寒自嘲地想，你不自量力，竟然想去跟世子比。</br> 不是身份地位，而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意。</br> 而說到身份地位，他同樣也配不上她。</br> 燕寒在外面呆了許久，他想在接下來的行程中遠離阿嫵，可是他很快否決了這個想法。</br> 阿嫵沒有做錯任何事情，為什么要被他冷待，還要費心去猜測自己做錯了什么？</br> 可是他現在真的像一只飛蛾，再感受到她的光亮，可能就奮不顧身地撲上去了。</br>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br> 短暫相逢，吹皺了他心中一汪春水。</br> 漣漪圈圈，最終還會歸于平靜。</br> 燕寒想明白了，便沒有多少難過和遺憾。</br> 能夠見到不一樣的風景，能夠遇見不一樣的人，這也是命運的饋贈。</br> 得不到并不要緊，至少他們也曾經一路同行過。</br> 燕寒想起她大大剌剌的樣子，想起她展顏大笑時的暢快，唇角不由勾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