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囑咐燕寒,千萬不要把自己受傷的消息傳回去,害怕讓親人擔心,燕寒默許了。</br> 阿嫵肩膀上有傷,接下來的路程燕寒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一輛寬大舒適的馬車讓她躺著,不用再騎馬。</br> 柳輕菡乘坐的馬車一下子就顯得格外簡陋了,她撇撇嘴,沒有作聲。</br> 阿嫵倒是無所謂,想把自己的馬車讓給柳輕菡,后者還沒說話,燕寒便道:“你身上帶傷,柳夫人不會跟你搶的。”</br> 柳輕菡:“……”</br> 眾人繼續趕路,可能因為越發逼近世子的勢力范圍,身后的追兵也放緩了腳步,而且有撤兵的跡象,他們趕路就沒有那般著急了。</br> 柳輕菡搖著蒲扇,嫌棄道:“哪里尋來的破東西?我讓他弄柄團扇弄不來,用這粗糙的東西糊弄我,轉眼變戲法一樣就找到了馬車。”</br> 謝行低聲道:“我隱約聽說,是燕將軍劫了節度使的馬車。”</br> “嘖嘖,好大的膽子。”柳輕菡道,“年輕真好。我年輕的時候……呵呵,我年輕的時候,也沒遇到一個真心實意對我的人。這只小老虎和她娘,命都比我好。”</br> “她們命好,就是您命好。”謝行道。</br> 柳輕菡大笑著道:“說的對。我的下半輩子,就看她們了。有你在身邊,我覺得自己也年輕了。阿行,等你報了仇之后我就放你自由,讓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入科舉謀功名也好,行商發財也好……你今年十七,到二十歲的時候也可以娶妻生子了……”</br> 她說這些的時候臉上一直帶著笑意,眼神憐憫而溫柔,不像看男人,倒向看自己的子侄。</br> 謝行低著頭,發絲如墨,看不清神情,也沒有作答。</br> “阿行,我想要你好好的。”</br> “你太苦了。”</br> “人死如燈滅,別把那么多加諸到自己身上,你報了仇他們不能死而復生;你報不了仇,他們也不會埋怨你。”</br> “算了,你隨便吧。”</br> 柳輕菡對謝行一改往日的犀利,有些絮絮叨叨。</br> 本來一天多的路程,因為照顧阿嫵的傷勢硬是被拖成了三天。</br> 終于,他們趕到了徐州,世子在這里駐軍一萬。</br> 阿嫵正躺在馬車上想著駐守徐州的是誰,自己是否認識時,馬車突然停下。</br> 她聽見原來騎馬走在馬車旁邊的燕寒驅馬上前的聲音,想著也許是要停下休息了。</br> 她昨晚和柳輕菡說了太晚的話沒睡好,所以不打算下車,休息時間直接在馬車里睡覺。</br> 可是很快耳邊響起了一陣疾馳而來的馬蹄聲。</br> 阿嫵驚訝,跑得這么快,難道出事了?可是不是馬上就要抵達徐州了么?</br> 她剛撐起身子坐好,馬車簾子就被掀開,面前露出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br> “阿姐!”</br> “小可,你怎么來了?”阿嫵臉上露出驚喜,“你在徐州嗎?”</br> “我特意來抓你回去的!”小可一屁股坐在馬車上,口氣兇狠,但是臉上笑意藏不住,“聽說你快回來了,我主動跟世子請纓來接你回去。”</br> 燕寒一行人浩浩蕩蕩,很難不引起動靜,所以世子知道她的行蹤并不為奇。</br> 阿嫵聽他提起世子就心虛,吐吐舌頭道:“哥哥現在還生我的氣?好了好了,別說了,咱們進城再說。這么多人都等著咱們了。”</br> “好。”小可回頭對身后的侍衛道,“牽著我的馬,我坐阿姐的馬車。”</br> 侍衛稱是。</br> 小可毫不避嫌地坐在阿嫵的馬車里,大剌剌地把馬車簾子掀開,側身嬉笑著跟她說話,而阿嫵神色也十分輕松,顯然對這樣的情形早已習慣。</br> 燕寒見到這種情景,不知為何覺得有些礙眼,扭頭不看兩人,道:“繼續前進。”</br> 柳輕菡從馬車側壁看到外面的情形,對謝行道:“你看我就說,小老虎的桃花旺著呢。”</br> 小可聽到燕寒的聲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對阿嫵道:“阿姐你好大的排場,竟然能讓大蒙第一勇士護送你。”</br> “那當然,也不看我姐姐是誰!那是大蒙的皇后啊!”阿嫵得意地道。</br> “聽說你把皇貴妃救出來了?”小可從馬車里燕寒特意讓人給阿嫵準備的點心盤子里捏了塊點心,一邊吃一邊問道,“餓死我了,趕路趕了兩天兩夜,也沒好好吃東西。”</br> “是啊。”阿嫵臉上露出自得之色,指指后面道,“喏,那馬車里就是我外婆。你說我這戴罪立功,哥哥會不會放我一馬?”</br> “呵呵。”</br> “姚小可,你少來那皮笑肉不笑的樣子。”阿嫵恨恨地道,“跟誰學的陰陽怪調的,小心我一腳把你踢下去。”</br> “您快悠著點吧。胳膊傷了,再傷一條腿就徹底廢了。”</br> 阿嫵震驚:“啊?你怎么知道我胳膊受傷了?我明明告訴燕寒不許告訴你們的。”</br> “阿姐你傻啊!你這胳膊吊著,我又不瞎。說吧,怎么傷的?”</br> 第一,離家出走;第二,以身涉險;第三,弄傷了自己……世子脾氣再好,這次肯定也要狠狠發作的,小可心里替阿嫵捏了一把汗。</br> 但是他也不說破,不嚇唬她,再讓她好過幾天,反正回去后就跑不了了。</br> “哦。我忘了這茬!”阿嫵拍著腦袋道,“是狗皇帝讓人放冷箭,不過沒事,就是皮外傷,很快就好了。”</br> “咱們回去路上還得有三四天,到時候能隱瞞過去?”小可道。</br> “回去?”阿嫵驚訝地看著他,“回去找哥哥?我先不回去,我想去索州看看爹娘再說。許久沒收到小蘿卜和小阿貍的消息了,爹娘肯定也想知道姐姐的消息……”</br> 小可翻了個白眼,“蔣姐姐和夫人從未斷了通信。”</br> “那不一樣,我總是親自去見過,才更有說服力嘛!”阿嫵道,“最近哥哥一切順利吧。”</br> “嗯,挺順利,不過最近遇到一塊硬骨頭,還在啃。”</br> “什么硬骨頭?”阿嫵問,“我說覺得你們進展不快,我以為早就過了徐州呢。”</br> “這話說起來就長了,回頭我慢慢跟你說。阿姐,你真的要去索州而不回去找世子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