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梓道：“我一身本領，卻因為多年沉溺于傷痛而沒有關門弟子。既然秦昭日后要做我族人，你的家業只能留給幼子，那我愿意把所學悉數教給他。”</br> 蘇清歡震驚得瞪大眼睛。</br> 這是什么意思？這個他，到底是小蘿卜還是阿貍？</br> 好好的，怎么把阿貍扯上了？</br> “當然，我也有自己自私的想法。我怕你們不能善待敏敏，所以要你們把幼子送到我身邊五年，你們可同意？”</br> 陸棄也沉默了。</br> “如果你們同意，那這樁婚事便做成了。”</br> 蘇清歡這才感覺到，穆梓實在也是個不吃虧的主兒。</br> 竟然要把阿貍帶走，她怎么舍得？</br> “我……”陸棄緩緩開口。</br> “我們再商量商量，”蘇清歡害怕他頭腦一熱便答應下來，忙打斷他的話，“這不是小事，而且總不能為了一個兒子的幸福就犧牲另一個人。”</br> 阿貍大了，也有他自己的想法了。</br> 刨除這種“交易”帶來的心里不適，蘇清歡也覺得該征求他的意見。</br> 但是陸棄只沉吟了片刻便道：“三年，三年我便答應。”</br> “鶴鳴！”蘇清歡生氣地喊他的名字。</br> “三年可以，但是他若是自己不走的話……”</br> “那就五年。”陸棄咬牙道。</br> 蘇清歡氣得不想再說話了。</br> 兩個男人達成一致，開始推杯換盞。</br> 陸棄把穆敏回去搬家產的事情也坦白說了并且表示日后定然加倍償還。</br> 穆梓卻擺擺手道：“區區小事，不足掛齒，本來都是她的，隨她處置去。”</br> 蘇清歡很佩服穆梓，不是所有的父母都能這么豁達。</br> 從始至終，穆梓只表達了對女兒未來幸福的擔憂，卻一次都沒有質疑女兒的選擇。</br> 他奔波千里，苦跟自己和陸棄這么久，只是為了確認將軍府確實是可以進的地方。</br> 做完這些，他放手也很痛快。</br> 只是如果不把阿貍帶走就更好了。</br> 但是這件事情，公道來說不能怪穆梓，要怪就得怪陸棄不由分說就答應。</br> 等到穆梓走后，蘇清歡立刻拉下了臉。</br> 陸棄見她這副樣子便知道她在生氣什么，笑道：“阿貍是武癡，我本來也是打算派人出去給他尋找名師，學去送藝的。本來我已經找了位得道高僧……”</br> 蘇清歡心中暗暗想，那還是算了。</br> 拼命練武的同時還得吃齋念佛，沒有肉吃，實在太殘忍了。</br> 相比而下，好像穆梓那里也沒有那般不可接受了。</br> “但是現在看來，也沒有必要了。穆梓這樣的高手，以前我都沒有敢想。”</br> 蘇清歡看著陸棄眼中的激動，露出嫌棄之色，嘟囔道：“我看真正想去拜師的人是你。”</br> 陸棄：“……”</br> 蘇清歡繼續道：“我不相信你。上次你說明錦和小蘿卜合適，不由分說給他們定了親，最后怎么樣？這次你還不吸取教訓，把阿貍又坑了。我跟你說，阿貍回頭要是不愿意，你就自己去吧！”</br> 陸棄刮刮她的鼻子：“你舍得？好了，放心，我這就讓人給阿貍寫信，等著看他的答復。”</br> 其實蘇清歡心里也傾向于阿貍會答應，但是這不能讓陸棄知道，否則他怕是會在武斷的路上走得更遠。</br> 穆梓第二天就離開了，說要回去爭取和穆敏碰面。</br> 蘇清歡這才知道，在穆敏回去之前，穆梓早就出來了。</br> 他已經跟隨自己和陸棄，一路從邊城到遼東，又從遼東到了這里。</br> 為了做好對女兒未來婆家的調查，穆梓真的是盡職盡責了。</br> 穆梓離開之前又提醒他們，說從他了解的情況來看，叢厲并不好對付，讓他們小心。</br> 蘇清歡對陸棄道：“你說穆梓能了解什么情況？他一個人出來，大部分時候都跟著咱們……”</br> 陸棄瞪了她一眼：“現在你該想的，不該是怎么防備叢厲嗎？”</br> “那些不是有你想嗎？”蘇清歡笑著吐吐舌頭，“我只希望你們不中美人計，剩下的，我都聽你的。”</br> 俏皮話歸俏皮話，蘇清歡還是有些擔心叢厲非要在聯姻上動心思。</br> 女兒、大兒子都定下來了，但是以叢厲的厚顏無恥程度，說不定又會變出一個十八姑娘十九姑娘要嫁給阿貍呢。</br> 可是這次，她猜錯了。</br> 叢家是還打算用十五姑娘作為秘密武器，可是這次他們改變了發射方向，對著世子去了。</br> 蘇清歡聽有人跟陸棄回稟，說叢厲說，既然秦府不接受叢十五姑娘，那只能另辟蹊徑了。</br> 這腦洞，要對付的是世子。</br> 也有人勸說了叢厲，說世子只對秦大姑娘一心一意，怕是也不會同意。</br> 那是叢厲卻說，想讓十五姑娘做小蘿卜的正妻，但是要做世子的正妻，本來也不夠資格。</br> 只要世子答應給叢家面子，風風光光地收了十五姑娘，他就同意幫世子。</br> 叢厲身邊有陸棄的人，所以這些話也都被一五一十地傳了回來。</br> 蘇清歡氣炸了。</br> 這就是對小蘿卜念念不忘？</br> 他自己剛剛說過的話，絲毫都不掩飾，扭頭就大張旗鼓地改弦易張。</br> 這個叢厲，果然不是省油的燈。</br> 陸棄更生氣。</br> 叢厲打別的主意他可能還能網開一面，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但是叢厲竟然要去給他的心肝寶貝阿嫵添堵，陸棄現在活剝了叢厲的心都有。</br> 蘇清歡自己明明很郁悶，可是看到陸棄咬牙切齒的樣子，忽然就樂了，還嘗試著開導他道：“你放心吧，小老虎也不是好惹的。這個十五姑娘，就交給她練手了。”</br> 陸棄卻道：“要出手也是錦奴出手，憑什么臟了阿嫵的手？”</br> 蘇清歡：“……”</br> 行吧，對對對，您是寵女狂魔，您說什么都對。</br> 上京。</br> 世子和阿嫵迎來了帶著叢十五姑娘抵達的叢家人。</br> 叢厲給世子寫了一封信，信中直白地道，要讓十五姑娘伺候世子，他也會盡快發兵相助。</br> 看起來像一封投誠的信，但是實際上的威逼利誘意味卻很濃。</br> 世子看完后，當著叢家來使的面，直接把信遞給了身邊坐著的阿嫵：“你看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