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阿嫵的期待，沒有包括她給與自己事業上的幫忙。</br> 但是她還是給了他巨大的驚喜。</br> 他也愿意，給她無限的空間。只要她愿意，他就愿意。</br> 世子也不想對田青用兵，最近一直在思考對策。</br> 但是他想的都是從上到下入手，即從田青那里找切入點，卻沒有像阿嫵這樣直接考慮到底層士兵。</br> “哥哥，我覺得咱們要想辦法讓他們知道，只要他們回頭，就可以既往不咎。”阿嫵沉聲道，“這是第一步。”</br> 世子點頭：“第二步呢？”</br> “單純知道是沒用的，”阿嫵繼續冷靜地分析，“沒有領頭羊，沒有契機，人會安于現狀，不會邁出這一步。所以咱們的第二步，要從兩個方面入手。”</br> “——一是策動較高級別的將領帶兵投誠，二是要打動將士們的心，用他們的家眷。”</br> “第一個方面好理解，可是第二個方面，你打算如何入手？”世子認真地問道。</br> 他忽然意識到，現在寵溺的眼神，對她來說都是一種不尊重。</br> 他應該把她看成需要尊重的謀士和將軍，比如季先生、明唯和汪恒那般。</br> “允許他們的家人選擇在這里還是去投奔他們。”阿嫵自信滿滿地道，“讓他們看到哥哥的胸襟。”</br> “田青要是不允許的話呢？”</br> “哥哥，骨肉親情，誰能免俗？田青若是真的拒絕，那就是犯了眾怒。”</br> “如果允許，那些士兵的家眷都在身邊，豈不是更不會回來了？”</br> “田青最多會允許他們見面，不會允許他們留下。他們出走之后，沒有軍餉軍糧，現在全靠搜刮云南百姓。那么大的地方，也不富庶，能給他刮出多少？”</br> 沒有錢糧，養軍隊都很艱難，還會養著他們的家眷？</br> “而且我了解到，田青為人小雞肚腸，怕是會懷疑咱們混了奸細，不會同意的。”</br> “退一萬步講，就是他允許了，對我們來說，也沒有什么損失。哥哥，咱們做不出來利用婦孺的事情。”</br> “小老虎說的對。”世子眼中充滿了贊許和與有榮焉。</br> 阿嫵被他夸獎得有些不好意思，道：“這都是我瞎想的，如果對，哥哥可以考慮；如果不對，哥哥也盡管指出來。”</br> “你考慮得都很對。但是如果真的實施，怕是會有一些困難。”</br> “比如呢？”阿嫵求知若渴地看著世子。</br> “比如你只想了那些將士們，沒想到他們的家眷怎么想？”世子點撥道，“我們說，誰愿意去誰就可以去。但是站在家屬的立場，他們會不會覺得這是一種誘殺？”</br> 阿嫵嘴唇微張，恍然大悟：“我真是想漏了這點。”</br> 這該怎么辦呢？</br> 都是性命攸關，那些將士不敢回來，害怕被誅殺；他們的家眷，完全也可能不敢去找。</br> “這只是小事。”世子含笑道，“只要有人領頭，看到我真的沒有計較，應該會有更多的人去的。”</br> 男尊女卑，從父從夫的社會制度下，留在城中的女人孩子們，還是很容易愿意去追隨夫君父親的。</br> 這件事情，一頓飯的功夫，兩人便商量定了。</br> 陸棄之后果然沒有出兵截殺燕川，阿嫵在世子的點撥下也明白過來，當初秦、宋、叢三家約定，不參與內亂，爹為了救哥哥出兵，已經算違反了約定。</br> 考慮到爹娘對哥哥感情不一樣，另外兩家或許能夠理解；但是現在哥哥已然上位，再派兵就說不過去了。</br> 爹的當務之急，定然是去訪另外兩家，找宋霆和現在叢家的當家人叢元乃商量，改變約定。</br> 但是為了保證上京的安全，杜景已經帶著五萬大軍往上京而來。</br> 燕川一路暢通無阻，帶著大軍，終于與燕云縉會合。</br> 燕云縉心中高興，大擺宴席替眾人接風洗塵。</br> 燕云縉把蔣嫣然帶了出來，把她安置在自己身邊坐下。</br> 蔣嫣然上次僥幸撿回來一條命之后，燕云縉對她便擔心她還會尋短見，對她十分緊張，基本時時都帶在身邊。</br> 蔣嫣然瘦得小臉比巴掌還小，把自己埋在狐裘之中，既不吃東西也不說話，坐在一旁高貴冷艷的木偶人一般。</br> 從她坐下，就感受到臺下有一道并不友好的目光打量著她，但是她根本就不在意，面如冷霜。</br> 那是燕川，她知道。</br> 十四歲的少年，長得卻人高馬大，身材又健碩，看起來像二十歲的模樣，一雙陰霾深沉的眸子，看著便讓人不舒服。</br> 燕云縉稱贊了兒子一番，有隨軍的丫鬟穿著鮮艷的衣裳，端著上菜的托盤，在篝火之中穿行上菜。</br> 烤的滋滋冒油的鮮嫩羊肉，一大塊被呈到燕云縉面前。</br> 燕云縉把羊肉推到蔣嫣然身前，又掏出匕首扔到桌上——中原的女人就是矯情，這么好吃的羊肉，也得小口小口，吃得什么勁！m.</br> 蔣嫣然不會跟自己的胃為難，慢條斯理地從擁著她的狐裘中伸出手來，筷子、匕首齊上手，把羊肉切成可以入口的小塊，這才從容地享用起來。</br> 燕云縉低頭笑罵一句，把自己的匕首擦干凈收起來，順便蹭了她兩塊羊肉。</br> 看到蔣嫣然眉頭緊蹙，他罵道：“吃你兩塊就心疼了？不想這些都是我給你的。”</br> 他似乎已經忘了把蔣嫣然擄來的初衷，現在和她相處得，竟然有幾分融洽？</br> 當然，這些都是他單方面以為的。</br> 燕川看著自己心中的偶像父親，竟然在這種場合下，還會跟女人打情罵俏，手在桌子下緊緊握成拳頭。</br> 慶功宴上女人助興再平常不過，可是那些是要小心翼翼服侍他們的女人，而不是需要他們遷就哪怕一點點兒的女人！</br> “父親，”燕川開口，“聽說您損失了一批戰馬，我這次特意額外帶了五千匹來補充。”</br> 蔣嫣然吞下口中的羊肉，抬頭掃了他一眼，嘴角露出冷笑之色。</br> 為了把自己拉下水，竟然當眾打燕云縉的臉？</br> 這個長子，看起來真的不太聰明。</br> 燕云縉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