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下場不勞你費心。”阿嫵冷冷地道，“但是方昕你記著，你現(xiàn)在有恃無恐，如此說話，不過是踩在你家人的尸體之上，消耗著我對他們?nèi)ナ蓝o你的些許同情。”</br> “你已經(jīng)惹了我，下次再敢讓我聽到你對姐姐大放厥詞，我決不饒你！”</br> 說著，她袖中飛刀出手，貼著方昕的頭發(fā)飛過去，重重地插入到木柱之中。</br> 方昕頭發(fā)散落，眼睛發(fā)紅，宛若厲鬼：“我絕不會放過你們！”</br> 彩云要勸她，她卻跌跌撞撞地跑出去。</br> 彩云咬著嘴唇，看看世子又看看阿嫵，追了出去。</br> 世子過來拍拍阿嫵的肩膀：“既然知道自己是對的，何必生氣？生氣不過親者痛，仇者快。”</br> 他原本以為阿嫵知道退親的事情會內(nèi)疚自責，會覺得難受；現(xiàn)在看來，是他想多了。</br> 阿嫵對他定親的前因后果都知道，難得看得開，沒有把不屬于她的罪過強背到她自己身上。</br> 如果老天爺就認為這是出爾反爾，那所有的罪孽，都由他自己來承擔吧。</br> “我知道，我只是想起了姐姐。”阿嫵深吸一口氣，眼中含淚。</br> 世子以為她要哭了的時候，她卻生生逼退淚意，露出滿面的決絕：“哥哥，我今天來找你，是告訴你西夏之事已經(jīng)結(jié)束。”</br> 多說無益，傷心也好，思念也罷，說多了都只是軟弱。</br> 能救姐姐的，唯有行動！</br> “我也收到了表舅的信。”世子牽著她的手往外走。</br> 方昕走便走了，之前他其實想找個別莊把她挪出去的，但是事情忙，沒把她放到心上，所以一直拖延至今，背阿嫵撞破。</br> 這樣也好。</br> 就像阿嫵說的，他對她的忍耐，也是因為對于方府上下慘死之人的愧疚，而不是對她。</br> 方昕如果一直把仇恨加諸到真正的兇手身上，那他絕對會幫她，會讓她后半生衣食無憂，不為任何人欺侮。</br> 但是她自己想偏了，走歪了，把炮火對向自己人，得了失心瘋一般，他就容不下她了。</br> 阿嫵道：“西夏的事情其實沒有耗費多少兵力，現(xiàn)在我爹下令地虎軍的將士休整，應該是等著援助咱們。”</br> 她想說小蘿卜，然而還是把這話壓到了心底。</br> 如今她已經(jīng)長大，明白改變不了的事實，多說也無益。</br> 爹已經(jīng)從大局出發(fā)，做出了停止搜尋的決定。</br> 作為姐姐，阿嫵心痛難擋；但是作為一名軍人，她理解并且支持父親的決定。</br> 就像她想救姐姐的心情刻不容緩，卻只能從長計議。</br> 除了祈求奇跡，除了希望爹娘趕緊用自己的力量找到他，別無他法。</br> 現(xiàn)在傷痛都是奢侈的，盡快結(jié)束戰(zhàn)爭才是最重要的。</br> 畢竟家與天下相比，后者更重要。</br> 娘常說，別人的痛也是痛；戰(zhàn)火連天，顛沛流離，因此家破人亡的悲劇每天都在發(fā)生。</br> 只有止戰(zhàn)才能杜絕更多的悲劇。</br> 道理那般明晃晃地擺著，哭訴悲傷于事無補，阿嫵強壓住心中的情緒，每次見到世子的時候都努力只談正事。</br> 只是身體是誠實的，世子看著她嘴角的燎泡，還有什么不明白？</br> 那個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小姑娘，終于長大了；也許這就是成長的傷痛。</br> “嗯。”世子道，“娘很快也會趕回去，就能帶人繼續(xù)找尋小蘿卜了。”</br> 阿嫵喃喃地道：“也許現(xiàn)在他正在一個世外桃源做客，暫時找不到回家的路。他天天操持軍務那么累，得到一個休息的時間，估計樂不思蜀了。”</br> 世子沒有作聲。</br> 阿嫵很快調(diào)整情緒，道：“哥哥，燕川帶兵南下，我和小可商量，派人半路截殺他們一波，你覺得如何？”</br> “我也想過，”世子道，“但是現(xiàn)在城中兵力不足，對方五六萬之眾，我們派多少人合適?派兵之后，田青攻打上京，而燕云縉也趁火打劫的話，腹背受敵，怕是招架不了。”</br> 阿嫵點點頭：“我也想到這個問題。所以和小可商量的是，抽調(diào)兩千人，看看能不能突襲，速戰(zhàn)速決，占點便宜就跑。”</br> 世子笑笑：“主意是不錯，但是燕云縉現(xiàn)在盯咱們也很緊，萬一發(fā)現(xiàn)，這兩千人就有去無回。而且半路截殺，去到一個不熟悉的環(huán)境里，我們未必有優(yōu)勢。兩千對五六萬，人數(shù)之差太懸殊了。”</br> “嗯，這就是我不成熟的一個想法。哥哥說得也有道理，”雖然被拒絕，阿嫵卻仍然思索著可能性，“要不這樣，我寫信給爹，看爹能不能抽調(diào)兵力去攔截？”</br> “好。”世子雖然覺得陸棄不會答應，還是含笑點頭。“肚子餓不餓？哥哥帶你去用些東西。”</br> “餓了。”阿嫵道，“想吃糟鵝掌，醉蟹，還有粉蒸肉。”</br> “都有。”世子含笑道，牽著她一起往自己的書房而去。</br> 后院烏煙瘴氣，他不愿意阿嫵留下。</br> 今日方昕的事情倒提醒了他，賀長楷被他推下去，那些用來做面子的女人，也該處置了。</br> 唯一棘手的是夜音和她生的小魚兒，要想個妥善的辦法處置。</br> 阿嫵一邊大口吃肉一邊道：“哥哥，田青的事情你想好怎么解決了嗎？”</br> 世子給她夾了夾肉的手頓了頓：“還沒有。小老虎有什么主意？”</br> “哥哥，都是天狼軍的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怎么能自相殘殺呢？”</br> 阿嫵將心比心，如果地虎軍這樣被割裂，讓那些兄弟兵戎相見，她也會十分痛心的。</br> “話雖如此，但是眼下，自相殘殺好像不可避免。”世子淡淡道。</br> “我覺得或許沒有那么悲觀。”阿嫵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那十萬大軍跟隨田青撤退，家眷有許多都留在了上京城內(nèi)。其實我覺得，他們并非反叛，只是服從上級的命令而已，甚至他們離開的時候，都不知道所為何事。”</br> 可是等到知曉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走上了謀逆的不歸路。</br> “所以呢？”世子用鼓勵的眼神看著阿嫵。</br> “所以應該以懷柔之術(shù)相對。”阿嫵道。</br> “如何懷柔？”世子心中十分驚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