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一邊吃一邊道:“哥哥你也吃啊。別這么看著我,我都覺得自己是小蘿卜了。”</br> 世子這才動了動自己碗里的米粒。</br> 阿嫵得意地把自己識破陰謀,當街打架,俘獲孟泉的事情說出來,獄卒們也都側(cè)著耳朵聽得津津有味。</br> 但是實際上,阿嫵用身體擋著筷子,把筷子倒過來,在地上飛快地寫著字。</br> “打算?”</br> 世子用同樣的方式回她。</br> “無。”</br> 阿嫵瞪大眼睛看著他。</br> 哥哥這幾天,你就想了個“無”出來,還不如我呢!</br> 世子看著她的模樣便覺得好笑,但是忍著等她繼續(xù)寫。</br> 能在這種情況下還和自己談笑風生,大快朵頤的女子,除了阿嫵還能有誰?</br> 不是他對她有執(zhí)念,而是她確實是這世間最好的女子。</br> 他要最壯闊的江山,也要最美麗的她。</br> 阿嫵想了想后寫道:“我爹發(fā)兵?”</br> 世子道:“好。”</br> 阿嫵又無語了。</br> 哥哥,怎么這么不要強了?難道不應該寫“不,我自己解決嗎?”</br> 不過這才是一家人。</br> 一家人,一家人……阿嫵的臉色微微紅了。</br> 世子寫道:“怎么了?”</br> 阿嫵覺得手中的筷子仿佛千萬鈞重。</br> 她咬咬牙,艱難地寫道:“哥哥心悅我否?”</br> 然后,她講故事的聲音猛然提高:“就這樣,我收服了那孟泉!把他五花大綁,扔進車里,交給了王爺。”</br> 她不敢再看世子的神情,也不敢低頭看他的回復。</br> 世子似乎輕輕喟嘆一聲,手里的筷子也未動,卻伸手拉拉阿嫵,示意她低頭看。</br> 阿嫵低頭,世子慢慢、慢慢地拉著她的手,把她寫的那行話的最后一個字擦去。</br> 于是那行話變成了——</br> “哥哥心悅我。”</br> 阿嫵臉色瞬時紅了。</br> 很多年后,阿嫵再回憶起這段,心中的那種復雜感受歷久彌新。</br> 可是她也一直無法用言語形容這一刻的心情。</br> 震驚?尷尬?愧疚?還有些莫名涌起的歡喜?</br> 世子又低頭寫了兩個字:“等我!”</br> 阿嫵眼睛一熱,有些想哭。</br> 這個等,到底是等什么?</br> 她不敢回應。</br> 她很想提蔣嫣然,可是一直到離開,她也沒提,因為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br> 對于姐姐,她是歉疚的,總有一種搶了她喜歡的人的感受;可是她也知道,哥哥并不喜歡姐姐,不應該用姐姐綁架他。</br> 怎么辦?她該怎么辦?</br> 阿嫵心亂如麻。</br> 她不想答應,可是也不想拒絕——哥哥現(xiàn)在這么難了,自己再拒絕他,他該多難過。</br> 阿嫵默默地對自己說。</br> 來之前她覺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話想對哥哥說,可是他用自己的那句話,去掉一個字,就讓自己心神大亂。</br> “保重。”她在地上劃拉出兩個字。</br> “你也是。”</br> 世子的回應明明是淡淡的三個字,阿嫵心里卻覺得很熱,甚至察覺出了幾分含情脈脈的甜蜜味道。</br> 她怎么會變得這么奇怪!</br>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從天牢里離開的。</br> 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偏西,陽光卻依然很毒烈,阿嫵伸手擋住眼睛。</br> “阿姐阿姐,我在這里。”小可在不遠處的樹蔭下沖她招手,</br> 阿嫵走過去,蔫蔫地道:“你等了很久吧。”</br> “你也知道自己呆了很長時間?”小可嘟囔道,但是隨即又著急地問,“你跟世子說什么了?”</br> 他主要關(guān)心的是,世子是不是真的喜歡她。</br> 阿嫵低頭道:“小可,哥哥跟我說,他心悅我。”</br> 說完這話,她用雙手捂住臉。</br> 小可急得跳腳:“我就說吧,蔣姑娘怎么可能騙人?你還說不可能。”</br> 完了完了,既然世子都表明心跡了,那肯定不會放過阿姐的。</br> 而且看阿姐這樣,就是對世子心軟了。</br> 世子是在牢中不假,可是他肯定能出來啊。</br> 出來了,他還是一條龍。</br> “先回去吧。”小可沉聲道,自己默默做了決定,要直接去找夫人說這件事情。</br> 將軍肯定是愿意把阿姐嫁給世子的,但是夫人未必這么想。</br> 不得不說,小可考慮許多事情,還是十分靠譜的。</br> “嗯。”</br> 晚上,阿嫵找蘇清歡睡覺,硬是把陸棄擠到了別的房間。</br> “娘,哥哥喜歡我,我怎么辦?”</br> 蘇清歡睡前梳頭發(fā)的時候,掉了足有幾十根,心疼得她堅持按摩頭皮一刻鐘。</br> 現(xiàn)在聽了這話,她覺得明天早上能掉一百根。</br> “阿嫵喜歡哥哥嗎?”</br> 雖然心情復雜,蘇清歡還是只能扮演好善解人意的慈母。</br> “喜歡是喜歡的,可是我沒想過嫁給哥哥。”</br> 她覺得那是她的親哥哥,而且在她的人生規(guī)劃中,除了嫁給小可尚可接受,別人真的沒想過。</br> “那你現(xiàn)在想想,愿意嫁給哥哥嗎?”蘇清歡覺得自己的心快要提到嗓子眼。</br> 她知道,即使阿嫵說愿意,也不代表一勞永逸;可是現(xiàn)在如果她都不愿意,那將來更加虛無縹緲了。</br> 世子那么倔強,阿嫵也不是軟性子,這兩人以后會怎么樣,蘇清歡覺得自己想不出來,只愁的要脫發(fā)。</br>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不愿意和哥哥做那事情是真的。”</br> 蘇清歡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她說的是什么,點點她的頭道:“沒羞沒臊,什么話都能說嗎?”</br> “你是我娘,我當然不瞞著您了。”阿嫵理直氣壯地道。</br> 蘇清歡控制了半天才道:“不說那件事情,你要想的是一生一世,會不會厭煩?能不能做到無論任何情況,都不離不棄,忠于感情。”</br> “我當然不會煩,也不會拋棄哥哥了。”阿嫵道,“可是我對小蘿卜、阿貍、小可也都是這樣啊。”</br> 蘇清歡終于說到了沉重的部分:“哥哥將來如果做了皇帝,身邊美人無數(shù),你怎么想?”</br> “喜歡就都收了啊。”</br> 蘇清歡一聽這話就知道她沒把自己代入其中,道:“我是說,如果你嫁給哥哥,對于自己要面對的一切,有數(shù)嗎?”</br> “娘,后宮是不是真的很可怕?小可說的,吃人不吐骨頭那種。”阿嫵惆悵地道。“嫁給哥哥的人,好可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