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出去找明錦。</br> 蔣嫣然帶著她在外面站著，正等著蘇清歡出來。</br> “跟著夫人去吧，不要說謊。”蔣嫣然淡淡道。</br> 明錦臉色紅了紅，輕聲謝過她，上前扶著蘇清歡的胳膊。</br> “咱們到樹下站站。”蘇清歡拍了拍她的手背道。</br> 她沒有瞞著明錦，把自己和陸棄的對話一五一十地告訴她。</br> “秦昭是我生的，可是你是女孩，更容易深陷于感情中，所以我希望自己能公道地考慮這件事。”蘇清歡道，“我不贊成不是因為你不好，而是因為你們都是好孩子，不想你們將來后悔。”</br> 明錦低聲道：“多謝夫人，我懂的。”</br> “但是將軍說得我也沒法辯駁。你不要害羞，誠實地告訴我，對于這樁婚事，你怎么想的？”蘇清歡道，“錦兒，女人嫁人無異于再次投胎，事關你的前程，不要害羞。”</br> “我，我……”明錦咬著嘴唇，實在說不出口那句“我愿意”。</br> 如果她說愿意，大公子不愿意呢？</br> 到時候自己情何以堪？夫人又該如何尷尬呢！</br> 蘇清歡看著她的模樣，心中已經明白她的決定。</br> “錦兒，我知道了。”蘇清歡嘆了口氣道，“你想明白了，你將來可能要面對的事情嗎？將軍已經連三妻四妾的話都說出來了，我害怕委屈你。”</br> 明錦壯著膽子低聲道：“夫人，那不是情理之中嗎？大公子那般人才，我豈能獨占？”</br> 蘇清歡知道，果然是自己鉆了牛角尖。</br> “錦兒，不委屈嗎？”</br> “我真的不知道將來如何；但是夫人，這是我以前做夢都不敢想過的幸福。”</br> 能嫁給那樣一個文武雙全，天下無雙的男人做正妻，婆婆如此開明，還要計較什么？</br> 這樣如果叫委屈，那她嫁給其他人，豈不是委屈得沒法活了？</br> “只是，我這樣平庸，大公子恐怕看不上我……”明錦聲音低落地道。</br> “我從未和他談過這個問題，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雖然將軍很篤定地說他能接受，但是我也不敢保證。”蘇清歡道，“我有一個主意，你看行不行？”</br> “夫人請講。”明錦恭謹地道。</br> “我先帶著你回邊城暫住，對外就說我喜歡你，不提婚事。你和秦昭如果到時候彼此滿意，再定下這件事情，你覺得如何？”蘇清歡覺得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br> 現在能定下來的話，以后會不會長大了有人變心那些，已經無法考慮了。</br> 畢竟明錦十分保守，現在已經知道這件事情，恐怕已經對這門親事很上心。</br> 小蘿卜如果也愿意接受，自己并不想做壞人。</br> 蘇清歡提醒自己，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別人，也不要用自己的價值觀去衡量別人。</br> 即使是自己的親生兒女。</br> 明錦考慮了片刻道：“夫人思量得極為周全，只是我父親那里……”</br> “你若是同意，我跟他說。如果到了邊城，你和秦昭有緣無份，我也會幫你相看好人家。軍中好兒郎那么多，我定給你找個疼惜你的夫君。”</br> 明錦原本覺得，自己若是去了后不被看上，回來后無法在府里立足，是以躊躇。</br> 但是聽了蘇清歡這番話，心中最后一點顧慮被打消，鄭重下拜道：“如此便多謝夫人。”</br> 蘇清歡伸手扶起她來，由衷地道：“好孩子，希望秦昭能有這個福氣。”</br> 接下來，就是她要去說服明唯了。</br> 從明唯的角度說，自己的女兒跟著走了，回頭親事可能還有反復，應該很難接受。</br> 蘇清歡也頭疼，可是為了兩個孩子，她硬著頭皮也得去。</br> 終于熬到了幾個孩子都大了，可是為了他們各自的親事，現在她頭發都要愁白了。</br> 包辦婚姻這時候就體現出優勢了——對父母而言，只要人品好就可以，不必瞻前顧后，如此權衡。</br> 可她也只有這幾個孩子，個個都是寶貝，哪個也不想委屈了他們。</br> 兒女都是債啊！蘇清歡覺得自己在精神崩潰的邊緣了。</br> 而且為什么，她的一雙兒女，談婚論嫁這么早？！</br> 她都有些懷疑，下一步，陸棄會不會不聲不響地給小阿貍都定下來……</br> 好在蔣嫣然善解人意，說話從來又斬釘截鐵，令人信服。</br> 她對蘇清歡說：“夫人，我也覺得您杞人憂天。小蘿卜從小就有主意，但是哪些該聽將軍的，從來不含糊。他既然沒有喜歡的人，沒有理由不接受將軍的安排。”</br> “我覺得明錦也很合適，將軍慧眼如炬。”</br> “說句自私的話，如果我留在府里不嫁人，明錦就能容下我。”</br> 蘇清歡：“……”</br> 被蔣嫣然這么一說，蘇清歡不由想起燕云縉，發愁道：“那燕云縉對你賊心不死，到現在都還惦記著你。”</br> 這次是僥幸，阿嫵藝高人膽大，拿下了孟泉。</br> 下次呢？</br> 她覺得自己該跟陸棄提一提，趕緊準備回邊城，遠離燕云縉吧。</br> 更何況，現在賀長楷也把他們的到來放到了明面上，陰謀算計不會消停，想想心都很累。</br> 不對，還要救世子。</br> 蘇清歡捂臉，怎么現在覺得這許多事情，按下葫蘆起來瓢，無窮無盡的麻煩。</br> 阿嫵去看世子了，現在還不知道兩人怎么樣。</br> 她擔心的阿嫵，正在天牢里和世子一起吃飯。</br> “哥哥，你這里飯菜也還行，沒有我想象的那么難吃。”</br> 阿嫵打架打得太累了，來了之后發現世子正在吃飯，讓人打開牢門就鉆進來，笑嘻嘻地要獄卒加碗筷。</br> 獄卒本來根本就不想給她開牢門，奈何這位姑奶奶是得了王爺的首肯來的，他們也不敢造次。</br> 所以聽說她要碗筷，也趕緊去取了來。</br> 阿嫵從荷包里掏了金稞子賞他們，笑道：“規矩我懂，打酒喝打酒喝。”</br> 獄卒們面面相覷，不明白為什么將軍府這位大姑娘，豪邁奔放，比男人還過。</br> 世子的飯菜是四菜一湯，雖然稱不上色香味俱全，但也是葷素搭配，口味尚可。</br> “你多吃點。”世子嘴角含笑，給她夾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