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窈一夜未睡,大腦在經過一段時間的空白后,又開始瘋狂的涌入各種念頭。</br> 江玄清雖然是假裝受傷,但安城發生的事情應該是真真實實的。</br> 隋廷宸不可能騙她。</br> 也就是說,安城那邊的事情還沒處理完,他就跑到了這里。</br> 寧窈抬手,胳膊搭在眼睛上,腦子里一片混亂。</br> 她想不明白,越來越看不懂他。</br> 前面都裝受傷了,怎么就不繼續裝下去,自己拆自己的臺。</br> 后半夜是在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中輾轉反側熬過去的。</br> 一直到外邊有了聲音,聽著是桑麻起床了,她每天都很早起來,忙里忙外。</br> 在外邊的小廳忙活了兩下,然后打開了房門,再緊接著就傳來了桑麻有些驚訝的聲音,“你是誰啊?”</br> 寧窈還沒反應過來,已經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鞋都沒來得及穿就翻身下床走到窗口。</br> 天還沒亮,但已經不似夜晚被黑暗籠罩,帶著一點清晨的曙光。</br> 她看到了江玄清,就站在院門口,靠在一旁的垛子上。</br> 應該是來很久了,即便隔著這么遠,都能看出他滿身疲憊。</br> 他沒說話,轉過頭來看著桑麻,幾秒鐘后視線一轉又看向窗口這邊。</br> 寧窈像是被嚇了一跳,趕緊退后一步,然后她又聽到桑麻的聲音,“你是內地來的吧,來找寧小姐的?”</br> 外邊冷,桑麻很是熱心,“進來坐,我馬上點火了。”</br> 江玄清沒拒絕,跟著桑麻進了屋子里來。</br> 房子不大,兩邊是房間,中間一個小廳,又是做飯,又是吃飯,又是當招待客人的客廳。</br> 江玄清身姿傾長,原本小廳的空間就不大,他站在這里更是顯得四周擁擠局促。</br> 桑麻出去拾了柴,進來后一邊忙一邊跟他打招呼,“你在外面站多久了,冷不冷,趕緊烤烤火。”</br> 她把小爐子點燃,拉了個椅子給江玄清,“我們這邊亮天晚,大家都還在睡著,你下次想找寧小姐,晚一點過來。”</br> 江玄清也不說話,只過去坐下,直直的看著爐子里跳躍的焰火。</br> 桑麻轉頭看了他兩眼,直覺這人不太好相處,也就索性不說話,只忙他自己的。</br> 寧窈站在房間里,等外邊徹底沒了聲音,又轉身回了床上。</br> 頭又開始疼,可是疼的似乎也不只是頭。</br> 一直到外邊放亮,桑麻過來敲寧窈的房門,壓著聲音,“寧小姐呀,起來了沒有?”</br> 寧窈淺淺的應了一聲,桑麻就笑著,“你有朋友來了,就在外邊等你呢。”</br> 這次寧窈沒說話,起來換了身衣服,頭發整理一番,站在門口深呼吸又深呼吸,然后推開。</br> 江玄清坐在椅子上,正直直的盯著她的房門。</br> 門一打開,他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把旁邊的桑麻嚇了一跳。</br> 不過她還是彎著眼睛笑,“寧小姐看看這是你的朋友么,都找過來了。”</br> 寧窈看都沒看江玄清,去拿了水盆,走到外邊打水洗臉刷牙。</br> 江玄清跟了出來,這次不說話了,就在她旁邊站著。</br> 寧窈洗過臉,又幫忙打掃了一下院子里的衛生,江玄清亦步亦趨,緊緊的跟在她旁邊。</br> 一直到最后寧窈進屋去幫桑麻燒火,他又走進來,坐在一旁。</br> 桑麻也察覺到了不對勁,視線在倆人身上走了好幾個來回,然后往旁邊躲了躲。</br> 寧窈不說話,仿若旁邊沒有這個人。</br> 江玄清原本有挺多話要說,可一下子似乎也找不到好的開場白,也就沉默下來。</br> 于是原本擁擠的小廳里滿滿當當塞了三個人,但卻異常安靜。</br> 不過好在這份安靜也沒持續太長時間,院子里又來人了。</br> 桑麻先看到的,哎呀一聲,“顧先生來了。”</br> 她還看了一下江玄清,“顧先生也是你的朋友吧?”</br> 江玄清轉頭看出去,一早上沒說話的他這個時候倒是有反應了,“不是。”</br> 桑麻一愣,面上稍微有些尷尬,“那是我誤會了。”</br> 顧南晉開門進來,看到江玄清在并不驚訝,“這么早。”</br> 江玄清沒看他,仿佛什么都沒聽到一般。</br> 寧窈怕顧南晉尷尬,趕緊開口問,“今天有事情要忙?”</br> “要去鎮上。”顧南晉說,“之前給學校訂了一批凈水裝置,已經送到了,得先過去驗驗貨。”</br> 寧窈點頭,“這樣。”</br> 顧南晉問江玄清,“你昨晚在哪住的?”</br> 寧窈一愣,此時才終于看向江玄清。</br> 在這里他沒有認識人,若沒跟顧南晉回去,難不成他昨天一晚都在外邊站著。</br> 江玄清視線依舊落在跳躍著焰火的爐子上,嘴唇抿成一條線,故作的鎮定下,還是讓寧窈看出來了一絲窘迫。</br> 她嘆了口氣,起身走到門口,話是對著顧南晉說的,“我們出去說。”</br> 江玄清明顯想跟過來,但聽到她這話,腳步一下又停了。</br> 寧窈跟顧南晉站在院子里,顧南晉并未顯得為難,“那我今天跟村長說說,給他找個留宿的人家。”</br> 他盯著寧窈,半晌后才繼續問,“那我們兩個……”</br> “啊?”寧窈沒明白,“怎么?”</br> 顧南晉笑了一下,微微搖頭,岔開了話題,“他過來是不是想帶你回去?”</br> “我不回去。”寧窈語氣堅定,“就算回去,也不是跟他回。”</br> 她轉頭看向院子外,“我跟他早就沒關系了。”</br> 顧南晉點點頭,“你說這話,我有點放心下來。”</br> 江玄清站在屋子里,只隔了一扇門板。</br> 村子里的房子都簡陋的很,隔音效果差的一批,恨不得馬路上有人說話,坐在屋子里都能聽得清清楚楚。</br> 寧窈跟顧南晉的話也一字不落的進到了他耳朵里。</br> 他垂著視線,身側的手慢慢成拳,然后又一點點的舒展。</br> 早該料到的,急不來。</br> 那邊聊完,推門進來的是顧南晉,對上江玄清,“江先生,我們聊聊?”</br> “昨天不是聊過了。”江玄清語氣淡漠,“沒什么好聊的。”</br> 顧南晉像模像樣的嘆氣,“就當為了讓窈窈放心,你這樣會讓她很難辦。”</br> 蛇之七寸。</br> 江玄清冷著臉在屋子里站了幾秒,最終還是出去了。</br> 寧窈已經不見了人影,不知去了哪里。</br> 江玄清四下搜尋一番,“她呢?”</br> “她不想看見你。”顧南晉說,“出去了。”</br> 沒撒謊,寧窈離開之前原話就是這么說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