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后,寧窈到了學校,剛進辦公室,還不等走到辦公桌旁,隔了兩張桌子的扎西老師突然一個健步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激動的有點語無倫次。</br> 寧窈被她嚇了一跳,“怎么了這是?”</br> 扎西老師普通話挺標準的,可硬是半天沒說出來一句。</br> 還是一旁的同事幫忙解釋了一下,說扎西妹妹家孩子檢查出有問題,錢借了一圈也沒借到多少,全家人正跟著著急上火,村長就帶著顧南晉找上了門,說幫忙聯系了醫院,給小孩子救治。</br> 當然孩子的醫療費用,顧南晉也都負責了。</br> 扎西老師眼淚都出來了,拉著寧窈磕磕絆絆的說晚上要請她去家里吃飯,要好好感謝他。</br> 任誰都看得出來,顧南晉之所以會找上門幫助她妹妹,大多數的功勞還在寧窈身上。</br> 對方熱情的都有點嚇人,這種情況也沒辦法拒絕,只能答應下來。</br> 整個一天,辦公室里熱熱鬧鬧笑聲不斷。</br> 扎西老師帶了大包糖果過來,也沒別的東西請大家,就只能這么意思意思。</br> 顧南晉在下午放學的時候也來了,據說是扎西老師的丈夫去村里叫的。</br> 夫妻倆真的很感謝他們,還把村長也叫上了,邀請一起去家里吃飯。</br> 讓寧窈意外的是白珠也跟著來了,她倒是不扭捏,站在顧南晉旁邊,直白的說要跟著顧南晉一起去。</br> 顧南晉過來牽著寧窈的手,“你去不去跟我可沒關系,別往我身上扯。”</br> 白珠也不氣餒,梗著脖子不退縮。</br> 扎西一家都很高興,也不在乎多一雙筷子,當下招呼他們全都過去。</br> 隔壁村離的也不算特別遠,一行人慢慢悠悠走過去。</br> 顧南晉牽著寧窈的手低聲的講著最近項目的進程,偶爾笑一笑。</br> 白珠就走到一旁,隔一會就轉頭看過來,繃著一張臉。</br> 等到了扎西家里,她妹妹妹夫帶著孩子就在這邊,已經做了一大桌子的菜。</br> 也是為了表誠意,還宰了只羊。</br> 寧窈砸著嘴,又開始心疼了,“真沒必要這么破費。”</br> “不破費。”扎西拉著她過去坐下,“你們別客氣。”</br> 有肉自然也有酒。</br> 除了開局扎西妹妹夫妻倆一頓感謝顧南晉和寧窈,剩下倒也沒有多不自在,大家吃吃喝喝。</br> 白珠也放得開,飯桌上沒作妖,等飯吃完,外邊天色全黑。</br> 本身這邊天黑的就慢,外邊黑下來,時間就已經到半夜了。</br> 村長年紀大了,酒沒少喝,直接在這邊找了個認識人家睡了下來。</br> 只剩顧南晉寧窈和白珠一起往村子里走。</br> 寧窈和顧南晉喝的都不算多,白珠倒是喝的有點晃,回去的路上話也就有點多。</br> 她說她喜歡顧南晉,沒見過長得這么帥的男的,就算是他有女朋友,她也不介意。</br> 倒是直率,但依舊挺膈應人。</br> 顧南晉盡量遠離她,牽著寧窈的手走在一旁。</br> 白珠絮絮叨叨,一路沒消停,一直到回了村子。</br> 先把她送回家,然后送寧窈。</br> 村子里也沒有路燈,顧南晉把手機的手電筒打開,跟寧窈并排走,邊走邊說,“那姑娘也是個直腸子,有的時候挺讓人沒辦法。”</br> 寧窈笑了一下,“往好了想,遇到這種,總比遇到那些心眼兒多的要強。”</br> 比如說陳瑩霜,比如說方晴。</br> 對比起來白珠就要好多了。</br> 顧南晉點頭,“是這么個道理。”</br> 倆人走到桑麻家門口,打算就此分別,結果寧窈剛站穩,還不等說兩句客套的話,突然聽到一個聲音,“窈窈。”</br> 聲音很輕,帶著一點點的猶豫,卻像是一支箭,筆直的穿過寧窈與這個世界之間的玻璃罩,一下子將她釘在了原地。</br> 劃過的路徑像是擦起了一串火星,讓本來漆黑的夜里亮了一線。</br> 順著那一串亮光,寧窈找到了聲音的來源。</br> 不遠處,隱在夜色中并不清晰的,一個模糊的輪廓。</br> 她知道,那是江玄清。</br> 她對他實在是太熟悉了。</br> 顧南晉也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的揚起手機。</br> 燈光照過去比較刺眼,江玄清閉上了眼睛,聲音繾綣溫柔,又叫了一聲,“窈窈。”</br> 瞬間涌上來的震驚又被寧窈瞬間壓了下去,她借著顧南晉手機的燈光將他上下打量一遍。</br> 江玄清穿著一身運動裝,頭上沒了紗布,視頻里看見包扎起來的雙手如今也是好好的。</br> 幾天之前他還坐著輪椅,可如今站在那兒安安穩穩。</br> 寧窈視線在他腿上多停留了一會兒。</br> 還說什么會跛,好家伙,可真敢說。</br> 顧南晉等了等,將手機放下,“江先生來了。”</br> 他有些感慨,“怎么沒提前打個招呼,開車去接你多好,一路輾轉過來,應該挺遭罪吧。”</br> 江玄清沒回應他,只抬腳朝著寧窈過來。</br> 顧南晉身子一挪將她擋住,“時間不早了,你有留宿的地方么,要不要跟我一起?”</br> 手電筒對著地面,但也有點光線反射上來,寧窈看到了江玄清皺起的眉頭,還有他瞬間冷下去的表情。</br> 她抬手搭在顧南晉肩膀上,示意他讓一讓。</br> 等著站在江玄清面前,寧窈的聲音已經全冷了下來,“你不是受傷了嗎?”</br> 江玄清身子一僵,“我……”</br> 寧窈哼笑一聲,滿是諷刺,“所以是裝的?你跟江二少合起伙來演戲,有意思嗎?”</br> “不是。”江玄清趕緊說,“你聽我解釋。”</br> “不用解釋。”寧窈打斷他,“你也跟我解釋不著,看你這樣是沒受什么傷,那就挺好的,恭喜你。”</br> 說完她轉頭對著顧南晉,“阿晉,時間不早,你早點休息,我回去了。”</br> 再沒看江玄清,她轉身走進了院子。</br> 江玄清還想追過來,“窈窈,你聽我說。”</br> “江先生。”顧南晉攔住他,“時間不早,家里還有別的人,別吵醒她們。”</br> 江玄清壓著聲音,“窈窈,你聽我說好不好,我都可以解釋給你聽,以前沒說的,我現在都可以告訴你。”</br> 寧窈沒回頭,徑直回了房間,沒有開燈,就站在屋子里的空地上。</br> 好一會她低下頭,雙手慢慢的握在一起,才能控制住指尖的顫抖。</br> 身體反應慢了好幾拍,直到這時,她腦子里才嗡的一下,一片空白。</br> 余下的念頭只有,他沒事,他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