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眥打著哈欠:“時辰不早了,困了。”
睚眥往榻上一躺。
九昱:“你怎么睡在我這?”
睚眥:“你是我夫人,這是我廂房,我睡在這兒,有什么問題?”
九昱頓時啞口無言:“可是…”
睚眥將被子撩起來:“再說了,咱們又不是沒睡過。”
剎那間,九昱臉紅了起來:“我這榻小,睡不下兩人。”
睚眥直接將被子扔給九昱:“我當然知道,所以,咱們還是按照老規矩。”
九昱:“老規矩?”
睚眥對著地板努努嘴,隨后仰頭大睡。
九昱抱著被子,氣不打一處來:“這里可是我的廂房我的榻啊。”
睚眥拍拍身邊:“那你上來。”
九昱將被子往地上一放,鋪了起來。
睚眥知道,他與九昱總會有這么一天,只是,世上孤獨的人,都害怕邁出那一步。
他不愿去想到那一天,只能閉上了眼。
出了奇的,每每有睚眥相伴的夜晚,九昱總是能睡得特別安心。
只是這一夜,靈闕有些人,睡不著了。
馨兒侍女跪在狻猊腳邊。
狻猊的手抖著,茶水都從盞中滴落了下來。
馨兒:“公主…”
狻猊:“你親眼所見?”
馨兒點著頭:“這幾日,三爺每晚都往昱夫人的廂房跑,今晚進去后,沒多久就…就熄燈了。”
睚眥停下腳步:“公主不要多想,我不是針對公主,因為我缺少一片龍鱗,所以我是對所有人,都無情。”
說完,睚眥走出狻猊的廂房。
狻猊咬緊嘴唇:“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對本宮,為什么?!”
此時,除了狻猊的侍女,還有一雙眼睛正盯著九昱的廂房。
黑暗中,他攥緊了拳頭。
柳博文將熱茶倒入茶盞中,一陣疾風刮過,兩個隨從抬著一個蒙面人走進來。
柳博文瞇著眼:“來的真是時候,這茶香,剛剛出來。”
蒙面人被擺在柳博文對面,他的手腳被綁住,嘴里也被塞上了布條。
柳博文問隨從:“身高、體重都準確嗎?”
隨從:“回丞相,跟之前的分毫不差。”
柳博文:“沒人看到?”
隨從:“絕對沒有。”
柳博文微微點頭,示意讓隨從出去。
待隨從離開之后,柳博文起身,看著眼前的蒙面人:“為了迎接你,我可是連靖海都舍掉了。”
柳博文走進密室。
密室中間懸浮著一個琉璃球體,里面一團黑色的東西在流動著。
柳博文忽然笑容詭魅,伸手將黑色的團霧拿了出來,他將黑色團霧放在蒙面人身上。
蒙面人忽然坐了起來,隨后他站了起來,正對著柳博文:“主人。”
柳博文坐回到座位上,拿起茶盞,飲了一口,示意讓蒙面人也坐下:“這白毫烏龍的味道真的不錯,你也嘗嘗。”
蒙面人的手機械地伸向茶盞,將茶盞端了起來。
舊歷臘八,九昱正式接管神崆國的鹽官一職。
于此當日,昱歸商行北都社也吉時開張。北都的很多權貴都前來祝賀,但九昱一改其他商行開業的形式,用施粥的方式開門迎客。
大黃不甚理解:“姑娘,為何臘八節要吃臘八粥啊?”
九昱盛著粥:“你可曾聽過赤豆打鬼的傳說?”
大黃搖搖頭。
九昱:“傳說上古五帝之一的顓頊氏,三個兒子死后變成惡鬼,專門出來驚嚇孩子。老百姓們都很害怕鬼神,認為大人、小孩中風得病、身體不好皆由疫鬼作祟。而這些惡鬼天不怕地不怕,單怕赤紅豆,這便有了赤豆打鬼的說法。所以,在臘月初八這一天以紅小豆、赤小豆熬粥,以祛疫迎祥。”
大黃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接過粥,正準備吃,卻被九昱一把打手。
九昱:“這不是給你吃的,吶,那邊還有兩個孩子。”
大黃端著粥:“知道了,姑娘。”
九昱繼續低頭盛粥,一雙繡花鞋映入眼簾,她抬頭一看,有些驚訝:“你怎么來了?”
云影站在九昱面前:“金樓掌事云影,特來恭喜昱歸商行開門大吉。”
九昱:“大黃,你先照看一下這邊。”
九昱看了一眼云影:“你隨我來。”
說話間,兩人已到后院僻靜之處。
九昱:“你只是來恭喜我的?”
云影:“自然是有話要與你說。”
九昱:“巧了,我也有話要與你說。”
“你先說。”九昱和云影異口同聲地說道。
云影:“你先吧。”
九昱:“好吧,此刻也不是你推我讓的時候,我便開門見山了。”
九昱從袖中掏出一個箭頭,直接問道:“為何要追殺村長?”
云影忽然一愣。
九昱目送村長坐著船,她回到馬車旁,將馬車框邊的箭一把拔下,仔細看著,她忽然皺起了眉頭,聞了聞箭身,目光一定。
九昱:“這上面有一點木質調有一點花香草,初聞清涼,后味淡甜,這種味道我再熟悉不過,里面有你最喜愛的荀令十里香。”
云影故作驚訝:“這么巧?”
九昱:“村長被押送回北都,除了戎紋、御林軍和禁軍之外,再知道的人只有你了,不是嗎?”
云影沒有說話:“知道的人夠多了,你為何單單冤枉我?”
九昱:“若是以上兩點,都不足以是理由,那箭射偏了,總能說明一切了吧?”
云影一臉不解。
九昱:“你本想一箭射死村長,但奈何看到送他出城的人是我,所以你才臨時調轉箭鋒。這世上,舍不得我死的人,不是你還能有誰?”
三個蒙面黑衣人見阿毛駕著馬車出了北都城門,一路往鳴谷方向馳去,為首的黑衣人一點頭,另外兩個人也一起追上去。
其中一個人放箭,箭直接射向馬車,這時馬車上的人回頭,露出九昱的臉。
為首的人眉頭一皺,眼看箭就要射穿馬車,她趕緊抽出箭快速射出。
后面的箭將之前的箭打中,讓箭射到了馬車框邊,這才沒有射中村長和九昱。
九昱快馬加鞭,很快就擺脫了三個黑衣人的追逐。
蒙面人:“頭兒?”
為首的蒙面人:“別追了。”
云影心里咯噔一下:“九昱…”
九昱卻追著云影的目光:“為什么?”
云影垂下眉眼:“這是阿父的意思。”
九昱大驚:“阿父的意思?”
云影:“今日我來找你,也是傳達阿父的最新指示。”
九昱:“什么指示?”
云影:“接近龍三,拿到龍鱗分布圖,之后…”
九昱:“之后什么?”
云影:“將戎紋和靈闕的人,一起連根拔起。”
九昱打了一個趔趄。
九昱很晚才回到靈闕,待她回到西廂房門口,才發現門口的平安燈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被修好了。
“夜路走多了,會崴著腳。”不知道何時,睚眥已經站在了自己身后。
九昱有些驚訝:“你修的?”
睚眥聳聳肩,也不回答,轉身往靈睚閣走去。
九昱看了看頭頂的平安燈,不覺間嘴角上揚,她喊住睚眥:“哎…”
睚眥:“說。”
九昱:“謝謝你。”
睚眥也不回頭,手隨意地擺了擺。
九昱看著平安燈,又想起白日里,云影的話。
“接近龍三,拿到龍鱗分布圖,之后將戎紋和靈闕的人,一起連根拔起。”
她看著睚眥的背影,在假裝和他在一起,只能依賴他的日日夜夜里,她除了不停地向他索求幫助,還即將要開始傷害他。
她看著睚眥孤獨的背影,那些傷害,是否會像堅硬的倒刺,插入在他的肉里,長在他的心上,最后還得強硬地□□,連著他的肉和血。
想到這里,九昱心里忽然疼了一下。
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小時候。
她依稀記得那是某一年的夏日,她死死地盯著客棧的二樓。
可是如今,她卻怎么都想不起來,當年等待的,到底是什么了。
“九昱。”
九昱回過頭,今日所有的經歷都讓九昱猝不及防。看著眼前的負熙,九昱驚訝地說不出話。
負熙笑著:“九昱,我回來了…”
金管家也看到了負熙,大喊著:“四爺,負熙四爺回來了!”
睚眥聞聲推門而出,只是一瞬,他與負熙四目相對。
靈膳閣中,睚眥、負熙、九昱、狻猊同桌用著早膳。
金管家:“四爺,這些都是灶閣特意為四爺準備的,都是您之前愛吃的點心。”
負熙:“金管家辛苦了。”
金管家:“四爺身子還弱,三爺特意囑咐,給您熬了參湯。”
負熙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參湯又看了看睚眥。
狻猊:“負熙阿兄,雖然我也不敢相信,但囚牛阿兄與蒲牢阿姐的確是云紋亂黨,我們之前都被他們蒙蔽了,是睚眥阿兄救了靈闕,你可不要對他有什么誤解。”
負熙:“昨晚,金管家已將來龍去脈與我講清楚了。”
狻猊:“想必你也是不知情的,無知者無罪,本宮今日進宮,定會讓阿父赦免你,保你原先的位置。”
負熙看了一眼九昱:“原先的婚事,也可以還給我嗎?”
睚眥看向負熙。
狻猊看向睚眥:“按理說,你與九昱乃王上所賜的姻緣,如今你回來了,理應按原先的圣旨來。”
大黃:“莫不成我們家姑娘成了一件衣袍,還可以換來換去?”
九昱看了一眼大黃:“大黃。”
大黃:“姑娘,我…”
睚眥:“此事恐怕不能按照之前所辦了。”
狻猊脫口而出:“為何?”
負熙忽然一笑:“既然先祖有訓,靈闕排行第二的女子與龍三子有婚配,那我定會遵守。我聽聞戶部尚書的位置,已經有人了…”
狻猊:“你的確是休養蠻久了,朝中格局,是有些變化。”
負熙玩弄著手中的筷子:“我聽說,禁軍督統之位,尚還空缺?”
狻猊:“對啊,靖海一死,這位子目前的確無人能坐。”
負熙擺出客氣疏離的笑容,虛虛行禮:“那便勞煩公主了。”
睚眥看向負熙:“你當真要坐這個位置?”
負熙:“你管你的御林軍,我管我的禁軍,有何不可?”
睚眥:“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負熙一笑:“開個玩笑而已,我靈闕能一起為王上效力,這不是你的心愿嗎?”
負熙看向睚眥,眼神卻透露著一絲不善。
睚眥也覺察到負熙的敵意,先是一愣,隨后點點頭。
負熙端起參湯,吃了一口:“真懷念這個味道啊。”
這一頓飯,四個人都味同嚼蠟,各有心思,氣氛相當窒息,尷尬無語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