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不認識他,我才不背這個鍋。</br> 他知道我不記得,提醒道:“不知是誰,小時候纏著我一起洗澡……”</br> 我腦袋嗡嗡的,零星的記憶在腦中閃過。</br> 小時候,好像……有那么五六七八次,我揪著一條小蛇在水盆里玩。</br> 但那條蛇很小,只有拇指粗,就像只小泥鰍。</br> 那是他?</br> 所以……他不是人,他是一條小龍!</br> 在鄉下,一般見到蛇都不叫蛇,要叫小龍。</br> 對有些道行的蛇,要尊稱人家一聲蛇仙。</br> 我慌亂到了極點,想著身上趴著一條會說話的蛇仙,我心里拔涼拔涼的。</br> 我是真沒想到,當年放在澡盆里玩的小黑蛇,會變成一個男人。</br> 我瑟瑟發抖,卻佯裝鎮定地開口:“蛇仙,我小時候不懂事,得罪了你,你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吧,我天天給你燒香上供成嗎?”</br> 他沒有理會,而是饒有興致的說:“我倆都坦誠相對了,不結婚很難收場!”</br> 我是個人,怎么可能跟一條蛇結婚?</br> 我嘴上沒說,表情已經明顯不耐煩。</br> “你到底看上我哪點?”</br> 他用力地掐著我的腰:“我看上你身子夠軟……”</br> 我在跟他說正事,他在跟我耍流氓!</br> 他根本不是來找我茬的,是來消遣我的!</br> 既然油鹽不進,扯東扯西,就別怪我不客氣了。</br> 我冷笑一聲:“你看上我,那也要我看得上你,你那么小一條蛇……”我豎起小拇指:“就這么小。”</br> 屁股上傳來一道擰痛,他掐我!</br> 我氣得要命,什么人啊?講不過我就上手。</br> 正罵著,我耳朵突然一涼,像被人舔了一口,他壓低嗓音:“我現在長大了……”</br> 冰涼的指尖,若有似無地滑向我腰側。</br> 我這人最怕撓癢癢,身上一陣一陣地發顫,雞皮疙瘩掉了滿床。</br> “你住手!少對我毛手毛腳。”我顧不上腰疼,拼命地掙扎起來。</br> 無論我怎么使力,身上都壓著一座大山。</br> 見我真急了,他按住我的雙手:“不逗你玩了,躺好,說正事!”</br> 他恢復了清冷,從我身上起來。</br> 我后背一下子就輕了。</br> 或許是他的按摩起了作用,我的腰沒那么疼了。</br> 感覺到他對我沒有惡意,我大膽地開口:“你就是當年那條紅斑黑蛇,對吧?”</br> “沒錯。”</br> 所以……什么拇指粗的小黑蛇,都是他當年耍我的把戲,他就是那條長胡子的怪蛇。</br> 時隔十六年,他再次找來,一定是為了報復我吧!</br> 可他卻一次次地救我,提醒我避險,還……還親手幫我按摩。</br> 他到底耍什么花招?</br> 我側過頭,警惕地對著身后的黑影。</br> 他極其認真的說:“白玉,你知不知道你快死了?”</br> 我要死了?</br> 難道,老爸說的走魂是真的?</br> 我心情很復雜,這件事處處透著詭異:“蛇仙,你知道怎么回事嗎?”</br> 他背對著我,身形清瘦高挑:“你被人盯上了,勾走了兩魂,想要活命,就得聽我的。”</br> 我最大的仇家就是他,能害我的也只有他。</br> 他居然讓我聽他的?</br> 我是有多蠢?</br> 我內心鄙夷,面上卻不動聲色:“那你說,我該怎么做?”</br> 男人身形一頓:“讓我附身。”</br> 呵!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br> 繞了一大圈子,他就是想附我身上。</br> 三歲那年,我幾乎癱瘓,就是被他占身借命。</br> 沒想到,他還惦記著我的身體。</br> 我沒有吱聲,察覺到他在等我回應,我撒了個謊:“附身不是件小事,我考慮考慮。”</br> 他失落地嘆了口氣:“好……”</br> 氣氛冷到了極點,我能感覺他在盯著我,卻怎么都看不清他的臉。</br> 幾秒后,他開口道:“如果你想通了,就喚我名字。”</br> 我弱弱地哦了一聲:“你叫什么?”</br> 他攤開我的手掌,手指落在掌心。</br> 他一筆一劃速度很慢,寫得極其認真。</br> 當落下最后一個點,大手包裹著我小手,將他的名字緊緊攥在我的掌心。</br> “沈君心……”我輕念出聲,好美的名字!</br> 聽到我喚他,身邊的黑影明顯一顫:“這次就作罷,下次叫我,我就當真了……”</br> 他站起身,朝窗戶邊走去。</br> 一陣陰風吹過,窗玻璃嘩啦啦地狂響。</br> 他走了,我的心情卻久久無法平復。</br> 他曾經害過我,卻也救過我。</br> 我該不該相信他的話?</br> 我心事重重,晚飯胡亂扒拉幾口對付。</br> 村子里此起彼伏的嗩吶聲,東邊響起西邊響,白事一條龍已經不夠用了,好幾家都是湊在一個靈堂里擠擠。</br> 這次車禍,村里死了八個人,有十二個受傷還在醫院。</br> 老爸飯都沒吃,頂著一腦袋紗布就去幫忙了。</br> 我很想去看看李媛,又怕李家人刁難。</br> 只能心煩地坐在門口,刷著我和李媛的自拍照。</br> 照片里,她笑得很開心,嘟嘟嘴的樣子特別可愛,像只軟萌的小兔子。</br> 這么好的女孩,為什么死得這么慘?</br> 我失聲痛哭,直覺告訴我,她是因我而死!</br> 哭夠了,我起身向外走去,管他們李家人歡不歡迎,我都要去見她最后一面。</br> 我朝村里的廣場走去。</br> 村子里家家戶戶都去靈堂幫忙、守夜了,路上幾乎沒什么人。</br> 走到一條巷子,我突然感覺到了不對勁。</br> 身后有一陣沙沙的腳步聲。</br> 我快它就快,我慢它也慢,始終隔著一段距離。</br> 我轉過身,一眼望到路的盡頭,什么都沒有啊……</br> 難道我幻聽了?</br> 我加快腳步,前面的路好長,怎么走都不到盡頭。</br> 印象中,這條路也就兩分鐘路程,我卻走了近十分鐘。</br> 我心里發毛,這是遇到鬼打墻了!</br> 我趕緊朝地上吐唾沫,開始罵臟話。</br> 這都是村里老人教的,破解鬼打墻的方法,真沒想我能用上。</br> 我罵了半天,喉嚨都快冒煙。</br> 前方的路始終看不到盡頭,想要折返,背后又有腳步聲跟著,我進退兩難。</br> 我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辦時,面前落下了一個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br> 我屏住呼吸,身上的汗毛一根根豎起。</br> 抬起頭,墻頭上竟四平八穩地蹲著一個人!</br> 他雙眼通紅,一臉怪笑地盯著我。</br> “阿柱叔?”我嚇了一跳,難道剛才的腳步就是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