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墓一走出殿外,便被人“請”去了春和宮。
“丞相夫人,貴婦娘娘召見您?!?br />
姜雨墓盯著那一群看似謙卑的婢女,心里明白,她這應該是無法去御花園里賞花了。
她這一踏出大殿,這些婢女邊迎了上來,顯然是恭候多時了。
姜雨墓淡淡地“嗯”了一聲,那些婢女便為她引路了。
春和宮。
一個穿著華服的女子高高地坐在主位上,女子的頭上有些繁瑣復雜的頭飾,裙擺上也繡滿了一只只精致的粉色蓮花。
值得注意的是,這些粉色蓮花和神女圖上,姜雨墓拿著的那朵蓮花有些相似,但又有些不同。
神女圖上的蓮花是盛開的,而這女子裙擺上的蓮花看起來則好像要凋零了。
貴妃見姜雨墓盯著她的裙擺,別有深意地問道:“怎么?丞相夫人可是喜歡本宮這身衣裳?丞相夫人若是喜歡的話,本宮便將這身衣裳贈予你吧?!?br />
不知為何,姜雨墓瞧著貴妃臉上那副笑意,心里總覺得有些不舒服。
來者不善啊…
姜雨墓輕輕地笑了一下,道:“貴妃娘娘多慮了,妾身不喜奪人所好?!?br />
貴妃放下了手中的玉杯,笑著說道:“那真是太可惜了,本宮瞧著啊,你好像比本宮更加適合這衣裳呢?!?br />
她說完話后,還意有所指地撫了撫裙擺上那看似快要凋零的粉色蓮花。
這時,貴妃身后的婢女跳了出來,斥道:“丞相夫人怎如此沒教養,見著貴妃娘娘了,怎么都不行禮!”
貴妃娘娘神色自若地坐在一旁,并沒有勸說之意,顯然是默認了那婢女的行為。
畫雪瞪著那個婢女,心里氣不過,便想跳出來與那婢女爭辯,卻被姜雨墓阻止了。
姜雨墓這時也意識到了這貴妃明顯是來找茬的。
姜雨墓雖然性格純良但卻不是個軟柿子。
她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個說話的婢女,神情還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樣子,道:“據妾身所知,妾身好像不需要向貴妃娘娘行禮吧?”
如今的皇帝只不過是個傀儡,正在大權在握的是南奕琛這個丞相。南奕琛舍不得自己的小神女被人欺負了,所以便下了令,逼迫皇帝封姜雨墓為一品誥命夫人,也有特別說明過,姜雨墓不需要向任何人行禮。
笑話,這整個祭天國都是南奕琛的,南奕琛如此寵愛姜雨墓,姜雨墓見了他都沒行禮,憑什么需要向那些阿貓阿狗行禮。
不過,話雖如此,姜雨墓平日里遇到朝廷重臣時,該行的禮她還是會行的。
但是像貴妃娘娘這樣逼迫她行禮的,仿佛她低人一等的,姜雨墓不知為何,突然想使用她那特權了。
貴妃聽了姜雨墓的話后,神色一僵。
看來這丞相夫人也不如傳聞中的那樣天真爛漫嘛。
貴妃暗地里冷冷地笑了一下,但隨后又擺出一副無奈的模樣,道:“這后宮有后宮的規矩,你未曾入過宮,你叔父又不是什么軍機大臣,自然是沒有教你這些規矩的。”
“不過,本宮還是得勸勸你。這兒是皇宮,不是丞相府,你雖是丞相夫人,但到底還是不如我這個貴妃的。你還是給本宮行禮吧,莫讓人落下了口舌,說你不懂禮法?!?br />
貴妃那么說著,嘴上卻還是帶著笑,仿佛真的是為姜雨墓好,好心想提醒姜雨墓一樣。
姜雨墓站在殿中,淡淡地笑了一下,笑容里有些涼意。
她道:“我叔父雖然不是什么軍機大臣,但是應該教我的禮法,他都教了。但是,像您這樣一直揪著行不行禮這個問題來議事的,妾身還是第一次見到。妾身斗膽請教貴妃娘娘,這又是什么禮,什么法???”
貴妃瞪大了眼睛,猛地站了起來,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斥道:“放肆!本宮一個堂堂的貴妃,你是個什么東西,居然敢來質問本宮!本宮讓你行個禮而已,這很難辦到嗎?”
姜雨墓仍是那副雷打不動的冷淡樣子。
她淡淡地瞥了貴妃一眼,道:“貴妃同我夫君說吧,要是我夫君也讓我對您行禮的話,我照辦就是了?!?br />
姜雨墓也知道再這樣扯下去就沒完沒了了,所以立刻將南奕琛搬了出來。不得不說,她這個夫君有時候真的能派上用場。
果然,貴妃在聽到南奕琛的名字后,神情一僵,立刻坐了回去。
不知是不是姜雨墓的錯覺,她在貴妃的眼眸里看到了一絲恐懼的神情。
她...在害怕阿奕?阿奕有什么好怕的?
其實,姜雨墓也沒有看錯,貴妃顯然是懼怕南奕琛的。
南奕琛殘暴嗜血的性子在朝廷上那是人盡皆知但又不敢說出口的。
而這也是今日貴妃將姜雨墓請過來的原因。
貴妃本名葉紫然,是寧伯侯的嫡女。
葉紫然以前曾經非常喜愛姜雨墓這個長得漂漂亮亮的小女娃。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姜雨墓時,就忍不住對她心生好感,在得知姜雨墓父母雙亡后,更加憐憫這個出身低賤的小女孩。
但是,不知什么時候,這份喜歡變成了嫉妒。
這個在她眼里出身低賤的女孩后來變成了人們膜拜的神女,這是出乎她意料。
她本以為自己會永遠高高在上,而這個女孩則要永遠仰仗著她的光芒茍活。
但是,如今,人人羨慕的人不是她,權高位重的人不是她,而是這個她曾經看輕了的姜雨墓。
她嫉妒了,嫉妒的發狂。
她厭惡這樣的自己,卻又忍不住質問上天:憑什么!這個出身低賤,血脈里留著骯臟的血液的女人憑什么過得比自己好!
所以葉紫然拼了命地想往上爬,在朝廷召選秀女時,她想也不想地入了后宮,成了那七歲小兒的妃子。
她為的就是有一天,能看到姜雨墓唯唯諾諾地對她行禮,低眉順眼地討好她。
誰知道,這姜雨墓竟是個心高氣傲的,完全不顧尊卑長幼,在眾宮女面前下了她的面子。
偏偏她還不能懲治她!
畢竟,她也只能在南奕琛看不見的地方,羞辱一下姜雨墓。她也是看準了姜雨墓不會向南奕琛打小報告,她才敢那么做的。
葉紫然怒氣沖沖地灌下了幾杯茶水,回過神來后,看見的便是姜雨墓那副淡定從容的樣子。
這讓她還不容易才滅下的怒火又再次燃燒了起來。
她總是擺出那副淡定從容的樣子,仿佛她是這世界上最高貴,最矜貴的女人。
她一個空有臉蛋,出身低賤的女人有什么勇氣擺出這副姿態!
這也是為什么葉紫然如此痛恨姜雨墓。
葉紫然重重的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好一會兒,才平息了自己心中的怒氣。
她僵硬地笑了一下,道:“哎,剛剛是姐姐錯了,看到妹妹太激動了,才會如此出言不遜,姐姐在這里給妹妹賠個不是。
葉紫然說完話,拿起來玉杯,將杯子里的茶水一飲而盡了,仿佛真的在向姜雨墓道歉似的。
畫雪絲毫不給面子地翻了一個白眼。
剛剛還在那里斥罵她家夫人呢,現在就是姐妹了?呵呵。
姜雨墓有些不耐煩了,這殿中大門沒關,冷風沒完沒了地吹打在她身上,將她吹得頭腦有些暈呼呼了。
姜雨墓站了起來,行了一個禮,道:“貴妃要是沒有什么事的話,那妾身就不打擾貴妃了?!?br />
葉紫然挑了挑眉,突然間想起,她今日請姜雨墓來,可不只是想看她卑微恐懼的模樣。
雖然說姜雨墓卑微恐懼的模樣她是見不著了,但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葉紫然抬起了手,勸說道:“妹妹先別走嘛,咱們姐妹倆還不容易才能聚一聚,妹妹怎么就那么著急著想走呢?”
姜雨墓背對著葉紫然,嘆了一口氣,坐了回去。
葉紫然眼尖地瞧見了姜雨墓有些搖搖欲墜的身姿,嘴角勾出了一絲嘲諷的笑意,給了旁邊的侍女一個眼神,讓她們將大門開大些。
葉紫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才道:“姐姐今日約妹妹來是想聊一聊京島的事兒?!?br />
姜雨墓的腦袋本來有些暈沉的,在聽到“京島”兩個字后,突然來了點精神。
京島?京島不是爆炸了嗎?京島人也被阿奕送去希望島了呀。
葉紫然別有深意地笑了笑,問道:“妹妹可曾去過希望島???”
姜雨墓不明白這話題怎么就扯到希望島去了,腦袋因為冷風的關系正在嗡嗡作響。
葉紫然繼續說道:“那兒的風景可美了,美得像是天宮一樣,有時間的話,你得去看看啊。“
姜雨墓完全沒搞懂葉紫然這無厘頭的話。
葉紫然見自己的目的達到了,才慢慢地勾起了一副帶著玩味兒的笑容,意味深長地說道:“姜雨墓,小心南奕琛,他沒他表面上看起來的那么純良?!?br />
姜雨墓怔了一下,一股不知名的怒氣涌上了她的心頭。
姜雨墓蹙著好看的眉頭,反駁道:“阿奕是怎樣的人,我自己清楚,不需要您在這里詆毀他?!?br />
姜雨墓向來是個冷靜淡然的人,但是只要是遇上南奕琛的事兒,她所有的冷靜和理智都煙消云散了,就如同當初她沖動之下和南奕琛成了親一樣。
等話說出口后,姜雨墓才反應過來,但說出去的話也收不回來了,再來,她也實在不能忍受一個外人那么詆毀她的丈夫。
葉紫然笑了一下,笑容里不知為何有些看好戲的意味。
她神情高傲地摸了一下頭飾,道:“本宮也只是好想提醒你,要不然,等你知道真相時,那殘酷的真相可能會殺了你?!?br />
姜雨墓聽到“殺”字時,眼皮一跳,她壓下心中的洶涌澎湃,冷著一張臉,道:“貴妃娘娘多慮了,妾身相信阿奕,他是斷然不會做出傷害我的事情的。貴妃娘娘要是想挑撥離間的話,那還是死了這條心吧?!?br />
姜雨墓說完話后,便很不客氣地站了起來,微微欠身,道:“妾身實在是不想繼續呆在這里了。妾身告退?!?br />
姜雨墓說完話后,便拂袖而去了,仿佛一個瀟灑的旅人,不帶走一絲云彩。
葉紫然冷冷地看著那綠色的倩影,嘲諷地笑了一下,道:“她倒是非常信任南奕琛嘛。”
葉紫然神色一冷,目光如炬地盯著她身旁的婢女,壓低了聲音,道:“你得到的那個消息是否屬實?別讓本宮白忙活一場了。”
婢女戰戰兢兢地低下了頭,嘴上卻是堅定不移地說道:“絕對錯不了,奴婢親眼所見?!?br />
葉紫然心情頗好地笑了一下,搖著手中的扇子,道:“找人將姜雨墓引去那里?!?br />
葉紫然的眼眸里閃過了一地狠戾,她咬牙切齒地說道:“我要她痛不欲生,生不如死!”